馮元貞道:“我聽說你被判流刑,便特意着人打聽動向,總算在半道把你截了回來。”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馮元貞雙手反剪到身後,聲音冷了幾分:“暫且不說這個。你傷勢嚴重,我帶了突厥最好的巫醫來,正好讓他好好替你瞧瞧。”
李承玉像是歎了口氣,道:“那便請你放了我,我還要往涼州去。我是戴罪之人,流放路上半路脫逃,是死罪。”
“你怎的成了如此木讷迂腐的固執之人!”馮元貞忽氣極,“你不過是受了你父親牽連,你又犯過什麼罪?偏生那些罪大惡極的人,還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更何況——”
他臉色又松緩下來:“大晉很快便要亡了,晉律也很快要作廢紙,你還守着這法度做什麼?”
謝枝聞言,心中一凜,卻聽得李承玉道:“縱然是死,我也是晉室的百姓。”
那劫走他們的踔魯不耐煩地搶在馮元貞前頭開口:“啊呀你們漢人實在矯情,我看把他們一律綁了就是。”
馮元貞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在面前幾人身上逡巡了一遭,終于看向自方才便一直躲在謝枝身後抖瑟如落葉的女人。
“把她帶過來。”
他話音剛落,斛必怒兒大手一伸便連人帶枷抓了過來,摔在地上。
“她是你的什麼人?”馮元貞問的是李承玉,人卻纡尊降貴地蹲下身來,打量起這個女人,且敏銳地察覺到此人神智與常人有異。
未待李承玉反應,二娘便着急道:“我是他娘,阿玦是我的孩子啊!”
“你是他娘?阿玦?”馮元貞又細細瞧她幾眼。他當年從李長風口中聽聞過李家的内宅秘事,聽過當初那個被燒死的二公子名為李成玦。
他霎時便想通其中關節,莫名其妙地笑了幾聲。
謝枝被他笑得發毛,又聽他說道:“承玉,若不是這個女人,你又何必經年受病痛之苦?你我朋友一場,我就好好替你出口氣吧。”
“馮元貞!”李承玉難得厲聲道,可這一激動之下,牽動一身傷口,疼得他腦中都一陣抽動。
說時遲那時快,斛必怒兒已看懂了馮元貞朝他使的眼色,虎掌般的雙手抓着二娘頸間木枷便掰成粉碎,下一瞬就抓着二娘的頭往地上猛地一掼。
“啊——”二娘尖利的哀嚎像把剪子似的,把謝枝的心都剪了個七零八落。
那壯碩的突厥人毫不留情直把她往地上撞,一時鮮血飛濺,瀑布似的流了滿臉,半邊頭骨似乎已碎裂出了凹陷。
“你做什麼?!”謝枝顧不上自己安危,撲過去想護住二娘,卻被一手揮退,跌坐到了地上。
“你到底想要什麼?”李承玉看到二娘慘狀,又叫得凄厲,不禁感同身受般眉角抽動,望向馮元貞。
“我剛剛不是好好說過了嗎?”馮元貞悠然道。
“……”李承玉看他志在必得的矜傲模樣,終究道,“好。”
馮元貞笑了笑,朝斛必怒兒使了個眼色,對方這才停手,卻一把攥着二娘的頭發,把她往官衙裡拖。
“我已經答應你了,你還要做什麼?”李承玉道。
“承玉,你向來聰明,若是讓你們待在一處,保不齊你又會想出什麼主意來。你放心,我隻是暫時看着她,隻要你肯好好療傷治病,我就保住她的命的。”馮元貞瞟向謝枝,眼角含笑,很是諷刺地行了個禮,“少夫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