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枝心頭猛地一跳,這些人怎麼是朝着李承玉來的?
不應該啊!他們怎麼會認識承玉呢?難道是李渡還和突厥人結過仇?她想再回頭看看李承玉,卻硬生生忍住了,她怕自己的異樣會被這些突厥人瞧出端倪。
可已經有其他人在偷偷拿眼觑着李承玉,他們大多是李渡黨羽的家眷,自有些人識得他的模樣。
謝枝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突厥将領這時卻冷冷一笑,隻見一道白色刀光閃過,他身邊一顆女人的頭顱便從細細的脖頸上掉了下來,那睜大了的眼睛裡隻有茫然——她甚至都來不及害怕。
“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正顫抖着手要指認,李承玉卻先一步走了出來,道:“我是。”
“承玉!”謝枝想到拉住他,卻被李承玉自身後推開。他也不知道這些突厥人為什麼指名道姓地要找自己,但他不想讓他們注意到謝枝。
突厥将領抱臂走到他面前,眼珠子轉動了幾下,點點頭道:“倒還算是個男人。”
說罷,便有兩個人上前來把李承玉押走。
“承玉!”謝枝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朝那突厥将領道,“我們是一起的!”
“阿玦阿玦,”二娘也撲了上來,“你們要帶走我的阿玦做什麼?”
突厥将領豎起兩道濃眉,目光不善地盯着她二人瞧,然後又看向李承玉:“你認識她們?”
李承玉搖了搖頭,謝枝卻忙道:“我們當然認識!”
突厥将領目光在二人間逡巡着,忽然發出一陣大笑,笑罷又朝着手底下的士兵們幾拉呱啦說了幾句什麼,于是一衆突厥人都笑了起來。
謝枝被他們笑得頭皮發麻,卻不肯後退。二娘抓着她的肩膀縮在她身後,嘟囔着:“丫頭,他們是不是有毛病啊?”
謝枝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
笑完了,領頭的朝着謝枝一指,道:“好,那你們跟着他一起走。”
謝枝和二娘被猛地一推,踉跄着走到李承玉身邊。
“你……”李承玉看着謝枝,一時氣急卻又不知該朝她說些什麼才好。
謝枝一邊拉着二娘,一邊朝他道:“我們說好了的,不論以後如何,都要一起面對。”
“現在不一樣了……”李承玉話說到半截,又聽得那邊的突厥人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胡語,一衆士兵立時下了馬鞍,竟沖到人群裡舉刀砍殺起來,女子卻被他們揀了出來,扯到一邊,自有人上來拿繩子把她們的手綁到一起。
求饒聲慘叫聲混成一團,但終究隻能如待在羔羊一般任人屠戮,好端端的人一個個在無情的刀刃下變成了一塊塊毫無生氣的肉。
“啊——!”二娘吓得捂住眼睛,一頭紮在謝枝脖頸間不敢再看。
謝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肉橫飛的景象吓得遍體生寒,如僵立的木偶一般。
“阿枝,快把你随身的匕首給我!”李承玉朝她道。
“你要做什麼?”
“快給我!不然就來不及了!”
謝枝隻猶豫了一瞬,終究在他焦急而堅定的目光下,把腰間的匕首抽了出來。
隻見李承玉一把奪過便抵在自己頸間,上前幾步,道:“請閣下放過他們,否則我便自戕在此。”
那頭領看向他,冷冷一笑,換回了漢語:“你以為你可以精貴到換回這些人的命嗎?”
李承玉更用力了些,刀尖已紮進了皮肉裡,淌下血線:“你們若要我的性命,當即将我殺死便是,何故要留下我?既然留下了我,看來我還有幾分用處,若是死在此處,閣下難道便能回去複命嗎?”
突厥首領聞言,一時目露寒光,似是被說得惱怒了。他頰肉鼓動了幾下,莫名說了句:“你們漢人果然是一貫的狡猾。”
說罷,他一擡手,高聲說了句什麼,那些沖進人群殺得正酣的突厥士兵這才停手,重新上了馬,在他身後整隊。
發覺自己逃過一劫的男人們立即拔腿便跑,那些被綁了手的女人們見狀也磕磕絆絆地互相照應着跑了。好在那些突厥人沒有再要抓他們回來的意思。
突厥頭領上下打量了李承玉一眼,又朝身後招了招手,便有人推來一輛木闆車。那似乎是從運送行李的漢人百姓處奪來的,上頭還有斑斑的血迹。
頭領道:“看你渾身是傷,本将就好心讓你坐這個回去,否則半路死了,麻煩的可是本将。”
李承玉這才放下匕首,灰撲撲的囚衣領口處已被鮮血染紅了。他面不改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