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枝不說話了,她必須承認李承玉說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施栾,那他可能就是借助鳥鳴向貢院外的人傳達某種暗号。
李承玉又接着說道:“不過,我還有一個想法。何約此人被人刻意安排為主審官,我懷疑他是授命行事。如果他最後審出的洩題之人正好是葛向榮和施栾中的某一個人,那麼真正有罪的就應該是另一個人。但是到那時候,恐怕形勢就很難挽回了……”
他愈說聲音愈發低下去,近乎于自言自語,直到一聲“大公子”把他走失的魂魄喊了回來。他擡高了握着燭台的手,看到謝枝繃着臉,緊張地朝他招了招手。
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隻見謝枝指着她翻開的那本書上的某個字。他眯起眼,把蠟燭挪近了看,隻見那個字上頭像是沾了些白色粉末,導緻筆畫都斷開了。
他點了點頭,謝枝便趕緊拿了張紙來,把這些粉末小心攏到紙上包了起來。此時李承玉已走到了書桌前,除了筆墨硯台,和一些空白的宣紙,什麼也沒有。
“這本書,之前很有可能是擺在桌上的,也不知是被施栾,還是被别的什麼人,放回了書架上。但是在此之前,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叫這些粉末被沾了上去。”
“回去問問孫伯,恐怕事情就能明白一些了。如果真是什麼特别的藥,或許就是一條有力的線索。”謝枝又是覺得膽戰,又恢複了一些信心。她小心地把紙包揣進懷裡,更加用心地搜尋起來。隻是這之後,再沒有别的發現了。
于是兩人把東西都擺回原處,再确認一眼已沒有動過的痕迹,這才出門而去。李承玉看着謝枝重新把門鎖上,開口道:“阿枝,我想再去廚房看看。”
“廚房?”謝枝旋即反應過來,“你是想着葛向榮和那菜販的事?”
“沒錯。我想着既然來了,不如都去看看。”
謝枝心道也是,便又跟着李承玉朝廚房而去。
廚房已經好幾日都未曾開過火了,食材和調料也早就被清理走了,因此顯得很是幹淨又空空蕩蕩。這種情形下,簡直就是意料之中的毫無線索可尋。
李承玉多少有些失望,但也隻能打道回府。
“其實……我們總算還是有些收獲的。”在一陣無言的寂靜裡,謝枝忍不住說道,也算是寬慰自己。她把鑰匙插進鎖孔,聽到“咔哒一聲”,正想跟李承玉說讓他先出去,自己去門房把鑰匙還了,卻驟然臉色大變。
她更加用力地推了推後門——還是推不開。
她睜大了的眼睛幾乎在一瞬間湧起了驚慌和恐懼。一隻手從她身邊伸過去也推了推,隻聽到一陣悶悶的鎖鍊聲,但門依然毫無動靜。
李承玉皺起眉頭:“看來我們被人跟蹤了。”
謝枝覺得實在有些瘆人:“到底是什麼人?他是怎麼知道我們來這兒的,難道他剛剛一直在觀察着我們?”
李承玉輕輕握了握她的肩:“阿枝,先冷靜下來。我們在這兒待的時間不算短,這個人如果真想對我們不利,早就可以動手了。”
謝枝揉了揉自己的臉,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把事情捋一捋:“所以……他隻是想把我們困在這兒?”
看李承玉點點頭,謝枝想了想,堅定道:“我可以再從牆上爬出去,去看看外頭什麼情形,或許幹脆先回相府把小唐找來。”
“萬萬不可,那個人或許現在就在外頭,若是你先出去了,有什麼危險可如何是好?他可能就是想把我們兩個人分開。”
确實是這個道理……“可是,我們難道要一直待在這兒嗎?要是等到天亮,那個人找來官府的人可怎麼辦?畢竟我是阿歸的姐姐,被人看到我在貢院裡,恐怕阿歸的事更要說不清了。”
李承玉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他想這麼做,其實完全可以現在去找人來。若是等到天亮,他就不能再保證會不會有别的變數。”
“那我們就隻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嗎?”
“我出府前特意跟唐尋囑咐過我們今晚來的是貢院,如果一直沒有回去,他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我想不必太過憂慮。”
聽了李承玉這話,謝枝倒是松了口氣。她舉高了些手中的火折子,轉過身去望身後的那座屋子,黑洞洞的入口好像通向某處猛獸的巢穴。
像有一陣陰風吹過,她忍不住發了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