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行吧。”他也沒有真的以為自己能問出來,“那換個話題,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雲霄。”
“你是蓬萊的人?”
“對。既然你知道蓬萊,那就方便了。”葉雲霄頓了頓,“我有辦法隐藏在你身上不被發現,你讓我留下來,我教你蓬萊秘術,所有。”
葉雲霄把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
這句話的分量相當重。
傳聞中,蓬萊是符修的起源,而蓬萊秘術則是所有符修終其一生的追求。
修真界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這份傳承。
而彼時隻有九歲的洛宣跳下床,幾步路走到牆邊的櫃子旁,一邊翻一邊毫不遲疑地回道:“我不學。”
葉雲霄眯了眯眼,他不相信有人能拒絕這筆交易。
這個孩子完全不知道蓬萊秘術能帶給他什麼。
還沒等葉雲霄說話,洛宣接着道:“符修以符為介,以禦天地萬物,而萬物有靈,非一刀一劍所能比。故欲于此道有所成,當明‘棄’。”
他的聲音稚嫩,這番話也不像是曆盡滄桑有感而發,像是他突然想到,就突然說了。
他甚至說的時候手都沒停下翻櫃子。
葉雲霄從他說到一半就開始愣住了。
他幾乎是盯着洛宣問他:“……小崽子,這話誰跟你講的。”
洛宣沒有回答他,隻是眨眨眼,他終于在櫃子的角落裡找到一個不知道猴年馬月留下來的蠟燭。
他把蠟燭遞到葉雲霄面前,“你不是會秘術嗎?借個火。”
……誰會拿蓬萊秘術點蠟燭啊?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葉雲霄指尖一彈,洛宣手裡蠟燭的燭芯就燃起一簇火苗。
洛宣席地而坐,把蠟燭放在了他們兩中間。
他的聲音平淡如水:“不用太在意,我随便說說的。”
他一手撐着臉,低頭看着搖曳的燭火:“你一個魂體,飄蕩在外不出十年就會灰飛煙滅。你不去找自己的身體,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葉雲霄這回是真的震驚了。
這個孩子看起來最多隻有十歲,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魂魄凝成的實體?
他到底是什麼來曆?
他心裡隐約有了一個猜測,但是不确定,他試探着問:“你……從長程道來?”
這世間除了長程道,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地方能知道這段刻在蓬萊藏書閣的話了。
洛宣輕歎一口氣,語氣帶着幾分無奈:“我都說了不用太在意了,我記不太清了。”
他又接着說:“隻要不幹擾到長青山,你可以留在這裡,我不會告訴别人,但是我不學秘術。”
葉雲霄:“……為什麼?”
洛宣的視野沒有離開面前搖曳的燭火分毫,他眸色微黯,聲音幾不可聞:“……東西不是越多越好的。”
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遠超他這個年齡所應該有的情感。
葉雲霄在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感覺他身上有一股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氣質,但是他說不上來是什麼。
但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什麼。
那是一種深切的悲傷。
少年人的悲傷總是來去匆匆,更何況是洛宣這樣孩子般的年紀,但葉雲霄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的眼神,悲痛像是已經和他的血肉骨髓融為一體。
他不是想到什麼而悲傷,他隻是坐在那裡看一簇火苗,你就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萬物蕭條,看到千秋嶺雪,看到燃盡的灰,又被吹散在風中。
七天後。
盡管重來一世,洛宣在修煉上的省心一如既往。
柳時清對他的抽背他對答如流,而且他悟性極佳,不光背出來了,在心法運用上也摸到些門路。
葉雲霄送了洛宣一小截竹笛,末尾墜着流蘇,系在他的腰間充作配飾。
他不知道使的什麼功法,平常就附着在這竹笛上。
柳時清和洛宣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在洛宣的識海裡面插上兩句。
洛宣有時實在不耐煩,會把手按在竹笛上,做出一副要把它拽下來扔了的架勢,葉雲霄就會乖乖閉嘴。
過了段時間,興許是怕露餡,也興許是覺得葉雲霄太煩,洛宣漸漸不帶他出門了,日常就把他扔在淩虛閣。
葉雲霄曾問他:“你就這麼放心地把我放在淩虛閣,不怕我偷跑出去?”
洛宣正在溫習功課,眼都不擡,懶懶地說:“随便你,你要是被我師尊一不小心一劍捅死了,我正好少一個心腹大患。”
葉雲霄:“……”
怎麼我聽你這話,感覺這就是你計劃将要發生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