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柳時清安頓好洛宣,總算是閑了下來,想起了要算賬的希音。
他在識海裡把希音喚出來:“我記得我們有過約定,你不能幹涉我如何阻止洛宣入魔。為何在謝緣要收他為徒時你跳出來說任務即将失敗?”
希音解釋:“我會給你安排一些其他的任務輔助你,你可以選擇不完成,隻要你能最後阻止洛宣入魔,就算成功。”
柳時清很敏銳地抓到了關鍵:“那如果我完成了,有什麼好處?”
“你會在我這裡積累貨币,用來換取你需要的東西。”
柳時清:“我需要的東西?”
希音沒有回答柳時清,直接在他的識海展開了一個巨大的,薄薄的水面,上面劃分出一個個四四方方的格子。
柳時清快速掃了一遍,上面基本都是一些秘籍和藥品,有的罕見有的常見,勝在數量衆多。
他完成了“收洛宣為徒”這個任務,目前有三千貨币,能換的東西都沒什麼用。
弄清楚了這個,他暫時放心了一點,他接着問:“既然你知道那麼多,那洛宣的身世是什麼?”
“很抱歉,我不能向您提供任何有關洛宣的信息。”
柳時清對這個答案不算意外:“為什麼?”
“很抱歉,我也不能告訴您為什麼。”
看來所有與洛宣有關的事情問希音都不能得到任何回答了。
柳時清結束了這段對話,沉默着将屋裡還開着的一扇窗關上,他雙手抱臂,側倚在窗邊。
他透過窗棂上大大小小的空隙,看向不遠處的淩虛閣。
淩虛閣很久之前足有三層高,是青遙峰的議事之所。
後來他的師尊和老掌門在這裡吵了一架,大打出手,直接掀翻了兩層樓。
為了不浪費這剩下的一層,老掌門後來把淩虛閣改造成了日常起居住的地方。
柳時清年少求道時,就住在那裡。
如今那裡住着和他當年一般大的洛宣。
洛宣似乎是沒有睡,又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蠟燭,淩虛閣裡亮起了朦胧,昏黃的燈光。
柳時清安靜又專注地看着,思緒像是被牽引着的線,一點點,一點點地遊走。
他聽見青遙的風掠過窗前的聲音,雪落在地上的聲音,還有融化在這山間千年不衰的凜凜劍意。
他想,或許他前世真的太想走得更遠了,以至于除了戰勝身體的沉疴,沒有任何精力去想任何别的事。
為此,他已錯過太多。
淩虛閣。
柳時清走後,洛宣沒有立刻睡覺,他摸着黑坐在床邊,低聲對着面前的黑暗道:“出來吧。”
下一秒,一個黑影“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動作很快,起手捏了個訣,他身下頓時亮起了一片光。
透過光,洛宣看清了這個人:他傷得很重,衣衫破破爛爛,渾身是血,看上去都幹涸了,嘴唇煞白,就連呼吸都很輕。
不過出人意料的,他說話雖然輕,卻意外地清晰,不像是從風裡傳遞過來的,倒像是直接出現在了腦海裡:“多謝。”
洛宣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其實也很糾結。
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柳時清。
長青山的入門考試時,所有參加的弟子被放在一片幻境密林裡,他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這個人,他碰了自己一下,然後就消失了。
雖然洛宣看不見他,但他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知道他一直在身邊。
“小崽子,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對長青山有什麼危害,我來這裡是被逼無奈。”
洛宣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問他:“那你要走嗎?”
地上的人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一聲,那笑意味不明,聽起來隐隐有點自嘲:“小崽子,我怕是走不了了。”
他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盤腿而坐,看向洛宣:“我們做筆交易怎麼樣?”
洛宣也看着他:“什麼交易?”
重傷的人有一雙很深很深的眼睛,像一口幹枯的古井,讓人看不出任何他的情緒。
好在洛宣也并不指望能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什麼。
他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人的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端坐的人動了動嘴,似乎扯到了嘴角的傷口,輕“嘶”了一聲,“你聽說過蓬萊嗎?”
洛宣點點頭。
“嗯?”對方完全沒想到會從一個幾歲的娃娃那得到肯定的回答,醞釀的幾句介紹的話都到了嘴邊,又全都被迫咽了回去。
“好吧,小崽子,你什麼來曆?”
洛宣依然很平靜:“沒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