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就連最基礎的金丹雷劫多出一個人來都不是翻倍提升難度，而是呈指數地提升，誰知道飛升多出一個人來，又會帶來多少變數！

“就當作你能做到吧！”玉染青懶得在這種事情上多做辯駁，徒費口舌，“但你當下是做不到的，你不讓阿願回希蘭，希蘭就要找上佛國了，你打算怎麼做？”

玉染青用一種“若你不做些什麼，我就要做點什麼了”的态度繼續道，“還有，他另一個父親‘近期會想要’見見他。不久後，魔妃會來接他回去。”

玉染青平靜而又地反問：“你覺得，他是會跟她回去見父親，還是會留在你身邊？”

“他哪裡都不會去，他會去龍宮秘境遺址。”禦無塵恁完自己卻很是怅然，他幾乎是遷怒般地瞥了玉染青一眼，“你給了他性命，但你從不真正關心他，也從不了解他，魔妃教得他太好了！好到，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正道中人！”

“這就是你的孩子！”禦無塵情緒激烈，“我不相信魔妃這樣做沒有出雲魔君的授意，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才讓出雲魔君這樣恨他？！”

“恨到，要将他徹底地，毫無回旋餘地地，推離自己的那一面。”

正義、犧牲、憐憫、仁愛……聞人得願是個完美無缺的人，神一樣的聖潔，是最完美也最無可挑剔的皇太子殿下。

盡管他已經與他結為道侶，盡管聞人得願承諾他，并對外宣告自己不會繼承希蘭皇位……

可，長期以來的皇室教育，長久以來的品質培養，以及聞人得願天生就有的悲憫和惜弱的品格，還是讓他在正道上越走越遠。

也讓他離禦無塵越來越遠。

那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的，巨大的鴻溝。

源自于一個人的本性。

就像是先前發現“世界将要毀滅”而生起的第一個念頭一樣，禦無塵知道了就當沒知道過的，他對這種事情絲毫不起波瀾，都比不上“被困在這種地方要怎麼出去”，“密室感覺有點刺激”，“晚上再來點什麼樣的姿勢”，“如果真的出不去那要不幹脆就在這裡‘生活’下去吧”，“所以今晚吃什麼呢？”更令他煩惱；

聞人得願卻要“做點什麼”，并甘願為此犧牲自己，即便自身功績将永不為人所知——而事實上，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為人所知。

“在龍宮秘境一事徹底解決之前，攸甯不會跟我離開（指飛升），”禦無塵沮喪而理智，“另外，他的确很想也很希望得到出雲魔君的認可，但他不會‘回’魔界，他頂多隻會去見他父親一面，見面，并且拜别。”

“但見父親什麼時候都能見。”禦無塵閉了閉眼，歎息道，“龍宮秘境卻等不了。”

——說是禦無塵不日就要飛升，其實這個不日也沒有那麼近，從破境到飛升還隔着很遠的距離，他會選擇重新出世，是因為死去的修仙者們逸散出來的靈氣濃度即将達成龍宮秘境關閉的條件，就要重新成為傳說了。

“……我從未這麼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強求。”

他望向竹林竹葉背陰一面影影綽綽的黑影，又望向玉染青，“哪怕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我們是身處于兩個世界的人。”

“我真恨他。”

禦無塵眼裡水光潋滟，“但我也是真愛他。”

“他始終如一，我卻……”

玉染青向前走了一步，将他的手輕輕地搭在了禦無塵的肩上。

在此之前，他其實也從未認真的将禦無塵看進眼裡過，但現在卻不然。

這裡沒有佛子和異姓王，沒有玉染青和禦無塵，沒有翁和婿，這裡有且隻有兩個同病相憐的男人。

——佛子的劫是“求不得”。

玉染青斂下睫，熹微的光亮打下的暗影落在他空無一物的眼眸裡，詭谲非常：“強求又何如，不強求又何如，佛說因果定數不可強求，讓我悟。”

“我悟不透。”

玉染青抿着薄唇，“我不肯悟透。”

玉染青擡手，接過落下的竹葉，在掌心把玩：“我自知緣淺，他不愛我，也無需愛我，因他宿世欠下的債早已償完。”

“但那又何如？”

玉染青眉眼彎彎，眸光卻涼得可怕，“他不欠我，我欠他！”

“我占了他的妻緣，篡改了他的親緣……十二因緣三世因果，他不愛我又何如？”

“我不需要他愛我。”

“隻要‘阿願’還活着，隻要永遠有‘阿願’（指子嗣）活着，他和我的‘緣’便無有盡時。”

“你不用和我共情，我們非是同病相憐，”玉染青垂眸看了禦無塵一眼，多活了數萬年，又是一眼看盡三生的佛子，他知曉禦無塵如此作态究竟是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他（紀離伊）不愛我，緣卻不盡；他（聞人得願）愛你，緣卻要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