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有盡時，不可強求’，”玉染青嗤笑，“好吧，你确實找對了人。”

“他是第幾個阿願我沒數過，考慮你的心情的話，就當是第一個吧。”

玉染青的嗓音輕飄飄地，卻不帶一絲情緒。

他并非不愛聞人得願，說這種話也并非是要刺激禦無塵，但事實就是，聞人得願的确存活的時間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

曾有個外來者将他比作西西弗斯，将他的“阿願”比作石頭，将離伊所在之所比作山頂。

用這個比喻來打比方的話，禦無塵無意中介入了他的劫數，推走了屬于他的那塊石頭，并且拒不歸還。

但很可惜，雖然這世上石頭有千千萬，但西西弗斯要推的那塊石頭卻是唯一。

“阿願是我取‘天道石石髓’得來，”

——天道石有很多，但其石髓罕見，至少玉染青至今未曾發現第二個。

“他以‘天道石石髓’作為基石之一降生，他既定的命數就是化身天道，補全天道法則的缺失。”

見禦無塵絲毫不驚，他了然颔首：“你知道了。”

他們非是同病相憐，卻無疑是同道中人。

“看來你抹去了這一條救世之法，明智的做法。”玉染青接着問，“阿願如今修為？”

“尚未渡劫。”

玉染青詫異而又了然地看了禦無塵一眼：“你一早就計算好了？”

禦無塵隻是直視着玉染青，寵辱不驚，靜靜地等待着。

他的确一早就計算好了，從設計自己重傷不得不雙修開始，從插科打诨抹去這一救世之法開始，從看到救世之法那一條開始，從……他得知七苦咒且玉染青是聞人得願父親開始。

——佛家七苦，貪、嗔、癡、怨憎會、愛别離、求不得、失榮樂。

他隻許他（聞人得願）應劫“癡”。

他隻能接受他（聞人得願）應劫“癡”。

——“癡”，愚昧、迷惑、無明皆為“癡”，對事物的無知和迷惑是為“癡”。

禦無塵忍受不了聞人得願除了自己還有他人（哪怕這個他人是無法割舍的親緣），無法忍受他厭惡自己，無法接受他愛自己卻因為應劫而不得不與自己分離，無法接受他有除了自己之外的求不得（但聞人得願不可能在他這裡求不得），更無法接受他失榮樂，從而郁郁寡歡下去。

于是他自那時起，便欺瞞于他。

他千算萬算，可惜直到離開龍宮秘境的前一刻，他甚至都未曾知曉自己的身世。

七苦應劫。

怨憎會。

玉家。

——偏偏他自己也出自玉家。

“未渡劫就好說了，”但玉染青多少有些失望，七苦咒可覆蓋不了聞人得願原本的命劫。

若是聞人得願已經是渡劫期了，那他便用不着費那麼多功夫和口舌，隻需要等聞人得願死，——聞人得願死了他才能用他的遺骸再造下一個“阿願”。

但他已經許諾了禦無塵，且偏偏聞人得願尚未渡劫，——就是那麼巧，他恰好有辦法解決這件事，隻不過得再多費些心。

玉染青到底還是有着基礎底線，“我能篡改他的劫數，包括指定七苦中的哪一苦，但你要怎麼賠我的‘阿願’？”

“出雲魔君。”禦無塵繼續道，“出雲魔君在送走攸甯的當年就給他取好了字。”

玉染青掌心的竹葉忽然就碎成了渣滓。

“我不清楚你們的糾葛，但我以攸甯的名義擔保，”禦無塵肯定道，“出雲魔君未必不喜歡你，隻是不知幾分。”

“阿願的‘字’……”玉染青恍惚了一瞬，卻果斷搖了搖頭，“未必。”

“是真的未必，還是大師您不敢相信？”

“這樣，無青大師您剛才說，‘不久後，魔妃會來接他回去’。”

禦無塵笑得溫柔，“不如請她來問問？畢竟出雲魔君有取字的事情，我是從她那裡得知的呢！”

“就當作——”

“我們達成交易的，”

“‘保證金’吧。”】

歸厭忍不住收回了自己的神識：“……等一下，确認一下，出雲魔君真的喜歡無青“大師”嗎？！“

歸厭在“大師”這裡加重了語氣——衆所周知，應該是衆所周知的吧？魔族被佛法天克，是以向來讨厭佛教徒。

紅衣：enmmm，怎麼說呢，喜歡過。

歸厭：“‘喜歡過’？”

紅衣沉默了一秒，收回了自己的靈識：“按照我了解到的信息是‘喜歡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