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體微微顫動,随即在中人希冀的目光中再次沉寂下去,任由老宋如何下手都毫無反應。
見狀老宋隻得搖搖頭,又歎了口氣,将針收回來,背着藥箱站起身道:“心力交瘁,氣血虧空,沒救了,準備後事吧。”
周圍人一陣唏噓,不免有些兔死狐悲感覺。
有人暗罵了一聲‘晦氣’。
行船的人最是看重氣運,出船時若是順利,那麼這一趟下來自然會收獲頗豐,可還沒出船,卻先死了人,隻怕這一趟少不了災難。
“我來看看吧。”
扶凊自人群中而出,站在他們面前,她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此刻青年身下聚集的水越來越多,甚至打濕了不少人的衣服,隻因在碼頭邊,周圍人都沒有發覺異常。
可扶凊卻知曉,那些水都是自黑影身上流出,等黑影吸完了青年,便會在這群人裡挑選下一個,繼續吸下去,直到周圍所有人都被它吸幹淨。
老宋聞音轉過頭來,瞧見是位女兒身,眼底泛起懷疑:“你會醫術?”
扶凊搖搖頭:“不曾習過,不過他這個症狀,曾經接觸過。”
說着,扶凊在青年面前蹲下,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地面上的水灘在她踏進去的瞬間,恍若有意識般從中間分開,露出幹燥的地面。
緊趴在青年身上的黑霧陡然躲到另一側,像是隻炸了毛的小獸,從黑霧裡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她。
衆人皆是好奇看着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女子,隻見她蹲在青年身前,也不做什麽動作,盯着瞧了半晌,随後一揮袖子,似是在驅逐什麽東西,而後站了起來,道:“好了。”
人群中轟然大笑,有人大聲道:“姑娘,方才是在做什麼?掃灰嗎?”
“原來還有這般救人的哈哈哈!”
“你别說,她這法子,我上我也行啊。”
就連老宋眉宇也染了幾分怒意,虧他還以為眼前女子或許是哪位精通醫術的高人,怎料如此兒戲,一時之間隻覺自己像是跳梁小醜般被戲耍,出口的話也多了幾分刺:“倒是沒瞧出來,姑娘這醫治人的法子如此奇特,老朽習醫數十載,還從未見過這般草率救人的。”
“怪不怪的不重要,能救人不久可以了。”面對一群人的嘲笑,扶凊卻毫不在意,面紗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指了指身後,“喏,這不就醒了。”
衆人正要繼續嘲諷,忽而聽聞一聲咳嗽聲,目光齊刷刷落在那地上的青年身上,驚愕爬上每個人的臉龐。
隻見那方才被老宋判了死刑的青年,此刻果真醒了來,不斷咳嗽着,而伴着他每一次咳嗽,都會有頭發從他的口中吐出。
随着吐出的頭發越來越多,青年的臉色也逐漸恢複如常。
直到他一陣幹嘔,不再吐出頭發,整個人臉色便多了幾分紅潤,怎麽瞧都不像是将死之人。
碼頭上一片寂靜。
扶凊把玩着手上的發簪,也不回頭,朝着青年揚了揚手中發簪,道:“這件東西便算是診金了,不必多謝。”
說完,靈力浮在身側,微微推開擋在身前的人,給自己露出一條路,随後便穿過人群離去。
等衆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不見扶凊的身影了,隻餘下一連串的驚呼聲。
扶凊随手收好發簪,正思索接下來要不要幹脆飛過去,可一想到這遙遠的路程,她就覺得腿酸。
算了,再看看有沒有其他船隻吧。
正想着,身後忽然傳來了叫喊聲。
“那位紅傘姑娘,請等一等!”
紅傘姑娘?
扶凊挑眉,停下步伐順着聲音看過去,就看見一位鵝黃衣裙的姑娘正在人群中,朝她拼命招手。
鵝黃姑娘見她停了下來,連忙小跑過來,片刻後,在扶凊面前站住了身子。
離得近了,扶凊便看清楚眼前女子模樣,一張圓臉,五官算不得精緻,但也自有小家碧玉的氣質,臉上的笑容明媚。
許是跑的有些急,她不斷喘着氣,稍稍舒展之後,朝扶凊屈膝一禮,道:“方才見姑娘在問船,可是也要去臨安府?”
扶凊點頭:“是啊。”
“正是巧了,我們也是要去臨安府的,姑娘若是還沒有尋到船隻,不妨與我們一路?”
扶凊隻笑不語。
就聽鵝黃女子又道:“方才我與我家小姐遠遠便看見姑娘救人,想來姑娘是精通醫術的,我家小姐自小身子弱,水上一行便是小半月,出了事情也不好尋醫,若是姑娘同行,我們可免去您的船費,隻需在我家小姐不适時候,替她診治一番即可。”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便是沒有也無妨,到了臨安府我家小姐必有重謝。”
“既如此,出行為何不尋個大夫跟着呢?”
“我家小姐原是有女大夫的,隻是到了此處,大夫水土不服,不宜上船趕路,不然,也不會來麻煩姑娘了。”
鵝黃女子瞧着像是大戶人家的婢女,一舉一動皆是得禮,說的話也毫無破綻。
扶凊擡頭,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直到看得人渾身不适,才笑着道:“好啊,那便麻煩你們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