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碼頭,此時圍在一起的人也都散去,但路過人群時,還能聽見其他人在議論紛紛。
扶凊稍稍施了法,掩去别人眼中的自己,從他們身邊徑自穿過。
在鵝黃衣裙女子的引領下,她們走向停靠在碼頭邊的一艘大船,在一衆船隻中,那一艘更顯宏偉,船身漆紅,以金線勾勒出各式紋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極近奢華。
然後她在扶凊略帶幾分希冀的目光中靠近大船——然後停在旁邊那艘小船邊。
她側過身來,垂首引路:“姑娘請。”
我真的一點都沒有失望,真的。扶凊默默道,目不斜視地跟着女子上了船,徑直撞上船上漢子的視線,在他詫異的目光笑意微顯。
真是巧了。
這艘船正是方才跟她說被人包了的那艘,隻是相比較方才空蕩蕩,此刻船上多了十數位帶着兵器的仆從,個個面相兇狠,一瞧就不是好想與的。
扶凊的目光隻是略微掃過,便落在了一側的女子身上。
墨發如雲,發絲間僅以碧玉簪裝飾,明眸似秋水,清波流盼,丹唇裂素齒,嫣然巧笑,一襲?色宮裙,上面織着青荷碧波,裙擺一步一晃,恍若滿池迎風飄蕩的荷花。
她在扶凊面前停下,待鵝黃女子說明之後,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朝着扶凊屈膝一禮,笑着道:
“這一路上有勞姑娘了。”
一股清雅的荷花香迎面,沁人心脾,扶凊嗅了嗅清香,此刻也不在意旁邊那艘大船,笑着道:“合該是我叨擾了才對。”
一番客氣的交談,幾人互通了名姓。
那位小姐自稱來自邺京,姓林,鵝黃女子是她的貼身婢女,喚作凝雨,船上其餘人皆是林家家仆,此行便是為了去臨安府拜祭亡母。
不得不說林小姐很是善言,拉着扶凊娓娓而談也不引人生厭,每個話題總是恰到好處,扶凊也樂得跟人談笑風生。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是?
直到遠處一聲吆喝“起槳了”,停在岸邊的船隻紛紛開始解開纜繩,将沉重的鐵錨從水裡拉上來,一艘艘船隻在清晨的風中緩緩駛向遠方。
春季黃魚咕咕叫,要聽阿哥踏海潮。
夏季烏賊加海蜇,猛猛太陽背脊焦。
秋季雜魚由侬挑,網裡滾滾艙裡跳。
北風一吹白雪飄,風裡浪裡帶魚釣。(選自:舟山《四季漁歌》)
……
不知是哪艘船上的人起了個頭,随後所有的船隻都唱起了曲,聲音震震,遠處天邊染上了橘色霞光,灑落水面恍若無數金色的鱗片,偶有魚兒躍出水面與陽光共舞,蕩起點點漣漪。
扶凊望着這一幕失了神,就連那艘大船上也有不少人走出來站在船邊觀看這一幕景色。
……
“娘子……”
細微的呼喊聲由遠及近,帶着纏綿悱恻的情意。
“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娘子,我好想你啊……”
……
連着在船上幾日,扶凊都是在修煉中度過的,船上有幾間小房間,林小姐分了一間予她。房間不大,放了一張僅能容納一人的小床後便再無空間。
但她卻是很滿意。
扶凊伸了伸懶腰,踏出房門,空氣中有濃郁鮮香的氣味彌漫,扶凊嗅了嗅,順着香味走過去,離得近了,甲闆上的吵鬧聲傳來,似乎是有什麽有趣的事情。
她看過去,隻見林氏主仆與那船家正圍着陶土爐,上邊架着一個鍋子,裡邊不斷冒出濃郁的香味,還有幾位林家的仆役們,也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這魚好香啊!”凝雨的聲音順着風聲傳來。
“那可不,我爹在這水上漂了幾十年,最拿手的便是這魚湯了。”
說話的是船家孩子,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生得卻十分健碩,此刻笑得十分得意,引得周圍人哈哈大笑。
若說起山珍海味,他們這夥人哪個沒嘗過,這碗魚湯聞着雖然鮮美,卻也不過如此,如何能同那貴人府邸桌上的菜肴?隻是瞧少年神采飛揚,哈哈笑了幾聲,眉宇間難免多了幾分優越感。
林小姐率先看到扶凊,笑着招呼她:“扶凊姑娘來了,快來一起喝些魚湯。”
圍着爐子的幾人紛紛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個空位,船家将一處的空凳子放那,示意扶凊去坐。
扶凊也不矯情,過去便坐下,坐在鍋子前,才更覺香。
“今天竟然還有魚湯呢。”這些日子在船上多是小菜配白粥,吃得清淡,扶凊雖說無需以食物充饑,但瞧着也無甚食欲,如今瞧着魚湯,勾起了幾分饞意。
“是啊,方才船家捕了一條大魚,給咱們炖湯喝,本想喊你,可凝雨說你睡得太熟,便沒有打擾你,不過現在來得倒也及時。”林小姐笑着道。
那邊船家已經用幹淨的陶碗舀了一碗魚湯遞過來,熬得雪白的魚湯上邊還冒着熱氣,縱然沒有放蔥花也能勾的人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