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凊跟着男子穿過村子前的路,小路上雪很少,看得出來是有人清理過。
“回來啦!”有招呼聲傳來,扶凊看去,便見到一位婦人正端着碗站在自家院門口,“今兒是又來客人了?”
“陳嫂。”男子笑着打招呼,“是啊,路上遇到的,要去山上拜訪山靈,我讓她先來歇歇腳,等雪停了再上山。
“啊呀,明日不是山靈的祭祀嗎?正好讓這姑娘一并上山呀。”
男子猛地拍了下自己腦袋:“我倒是把這事忘了,明日就是祭祀了嗎?那我今晚可得好好準備下。”
“老何回來了?煮了肉湯,要不要進來喝一碗?”
“不了,我家婆娘還在屋裡做飯呢,一會兒回去吃。”
……
扶凊跟着男子一路走,一路上打着招呼,很快就到了男子家。
那是一座小院,在這村子裡的所有院子中算得上是小了,但打理得十分幹淨整齊,外邊圍了一圈籬笆,院子裡的雪被清理過,露出了褐色的地皮,透過縫隙,扶凊看見裡面還養着一群雞鴨鵝,它們低垂着腦袋正認真地啄着眼前的米粒。
“翠珠,我回來了!”男子還沒進院子,便先開口吆喝了聲,随即屋内傳來女子的回應。
木門匆匆打開,走出一位荊钗布裙的女子,她欣喜的目光落在扶凊身上微怔,道:“來客人了?”
男子将背上的柴火放在院子角落的柴堆上,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是啊,我在回來的路上遇見的,今日雪大,路不好走,就把她帶回來了,不然一會兒天黑了容易遇見野獸。”
“這位姑娘也是來拜訪山靈的,明日不正好是祭祀嗎?到時候讓她跟我一起去,人多了熱鬧,山靈大人一定會高興的。”
說着,他轉過頭看着扶凊,指着翠珠道:“這是我婆娘,叫翠珠。”
扶凊依言笑着喚了聲:“翠珠嫂子,叨擾了。”
見她眉眼盈滿笑意,語氣也溫和,一舉一動不似尋常人,翠珠臉上的笑容也深了幾分。
她側過身,讓出了路,招呼着丈夫和扶凊進屋。
扶凊穿過院子時,路過那群正吃得歡樂的家畜,它們卻好似對院子裡的人全無感覺,隻顧沉浸在眼前的米粒中。
屋子裡燒了火,火堆上放着一個水壺,正冒着熱氣,進屋之後扶凊明顯感覺暖意襲來,方才在外的寒冷也散去了。
翠珠已經倒了兩碗熱水,上面還冒着熱氣,給扶凊和男子一人遞了一碗:“外邊天冷,姑娘喝些熱水暖暖身子吧。”
扶凊接過道謝,水碗很燙,但對她而言卻無感,捧着碗看那邊拿毛巾替丈夫擦拭身上雪的翠珠。
“一會兒你将院子裡的雞宰了炖鍋雞湯。”熱水入腹,手腳也不涼了,男子對妻子囑咐道。
翠珠應了一聲,便接過他喝空了的碗,徑自去了後廚。
男子這才将目光投向扶凊,笑容憨厚道:“寒舍簡陋,姑娘不要嫌棄。”
“是我叨擾在先,”扶凊笑着點頭,“怎麽稱呼您?”
“何岐。”
何岐坐了一會兒,等身上的寒意驅散後便出去了,扶凊低頭看着手裡的碗,右掌拂過碗面,裡邊的水便消失不見,随後她拿着碗去了廚房。
翠珠正在擀面,察覺到有人接近,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姑娘怎麽來這了,也不怕沾一身灰?”
扶凊笑得溫和:“我來看看您這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您是客,哪有讓客人做活的?”
扶凊說了些讨巧的話,逗得翠珠笑聲不斷,看着她的目光都軟和了幾分。
“今日的雪可真大啊。”兜兜繞繞一大圈,扶凊狀似無意感慨道。
翠珠正低頭擀面,聞言頭也不回道:“是啊,我在這堇山住了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回見這麽大的雪呢。”
“以前堇山沒有雪嗎?”
“堇山從來不下雪的,我打小住這,可從來都沒見過,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年倒是下了雪。這第一次見雪的時候,還覺得新奇,現在日日看看得多了也就煩了,做些什麼都不方便。”
二人正說話間,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尖銳的聲音。
扶凊本就離門口近,當下直接推開廚房門一看,便看見何岐正捏着一隻雞的脖子。
他的手微微用力,青筋暴起,便将雞腦袋擰斷,抄刀開始放血、剃毛,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濃郁的血腥味順着寒風沖進了扶凊的鼻尖。
“殺個雞有什麼好看的,那麼血腥,别吓到你了,這人也真是的,在院子裡殺雞,也不嫌這滿院子的血腥味難聞。”
翠珠湊近瞧了幾眼,揮了揮手試圖散去血腥味,随即嘟嘟囔囔将門給合上了。
直到門重新合上,扶凊才收回目光,可她的腦海裡卻始終浮現出方才那一幕。
放了半天血的院子裡卻沒有一點血水,這濃郁的血腥味,到底是從哪來的?
“姑娘去屋子裡坐着吧,晚飯一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