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凊牽着小孩順着地圖一路前行,終于到了地圖上标示的堇山位置。
她停下步伐,看着眼前空蕩蕩的平地,又翻開地圖仔細瞧了幾眼。
“是這裡了啊?”
她輕聲呢喃,微微皺眉,拍了拍小孩的腦袋,道:“你在這裡等着。”
話落,身随意動,如柳絮般乘風而起,衣袂飄飄,四周景象在她的眼底逐漸縮小,一眼望去,不見堇山蹤迹。
扶凊以此為始,又仔細查探了周圍,時間過去了大半,仍是一無所獲,她才回到了原點。
但是等她回去之後,臉色驟然一變,離開前她将油紙傘給小孩遮蔽日光,可此刻隻有紅色的油紙傘孤零零落在地面上,不見了小孩的蹤迹。
扶凊拾起油紙傘,見四周無打鬥痕迹,心中不安愈盛,她閉上眼神識四散,終于在這天地間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那正是她放在小孩身上的屬于自己的一點神識。
扶凊此刻不由慶幸自己提前做了準備,否則小孩丢了,她可真不知該去哪裡尋找。
神識化作一道細細的繩子,繩子另一端延向遠處,她順着指引前行,直到繩子出現了斷裂,就仿佛被人憑空斬斷了一般,另一處卻不知所蹤。
扶凊盯着眼前的虛空,若有所思,她伸出手緩緩朝前,蓦然,指尖仿佛觸碰到了一面牆,将她的手擋住,難以再進分毫。
她後退一步,雙手掐訣,手腕上的鈴铛忽然發出急促的聲音,靈力彙聚在鈴铛上,綻放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順着她的指示,狠狠打在那堵看不見的‘牆面’上,虛空仿佛是水面一般泛起了點點漣漪,而上面貼着幾道符箓,此刻正散發着金色的光芒。
扶凊一眼便認出這正是一種封絕空間的秘術,心下了然:此處,或許正是她一直在找的堇山。
她的目光微移,落在那道斷裂的靈繩上,繩子的斷裂處,正是此處的封印。
顯然,小孩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堇山。
她沒有絲毫猶豫,指尖凝聚靈力,點在那道波瀾上,靈力凝聚于一點,硬生生打開了一道裂縫,随後再度用力,将裂縫扯出一道正好能容人通過的縫隙,一個閃身便進去了。
扶凊回頭再看,原本撕開的裂縫,此刻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複原,隻是幾息的功夫,便已恢複如初。
她沒有再停留,順着道路繼續前行。
而等她的身影消失後不久,一道身影落在屏障前,正是那從小院裡逃跑的藍衣道士。
“堇山,終于讓我找到了。”他的眼底噙着狂熱與激動,喜從心來,天地間都是他毫不掩飾的大笑聲。
——
鵝毛大雪從天上徐徐落下,遮住了樹木草花原本的顔色,入眼隻是一片銀白色。
寒風淩冽,拂過身上隐隐有着幾分寒意。
扶凊攏了攏衣服,擡頭看着這高聳的堇山。
她此刻知道了為何老人會說這座山很獨特,尋常山脈皆是上窄下寬,底下托着上邊,屹然挺立。
而這座山,則是上下寬而中間窄,四周陡峭如削,中間一處凹進去,難以被光亮照着,更添幾分陰冷,四周山峰綿延,乍一看,整座堇山更像是一座囚籠。
山路上鋪着厚厚的一層雪,踩上去嘎吱聲響,扶凊一路行來,踩過積雪無數,卻未在路上留下一處腳印。
可惜的是,一路行來,别說人了,就是連個鬼影子她都沒有看見。
且這山裡也詭異的很,雲州氣候本就偏暖,一年到頭即使是最冷的那一天,也未必會下一場雪,更何況此刻外界正處于盛暑,山裡卻飄着鵝毛大雪,天寒地凍,仿佛寒冬。
自她入冥府迄今千年,她早已察覺不到寒冷與炎熱,而自她進了堇山,久違地感受到了寒冷之意。
扶凊伸出手,接住從天而落的雪花,感受着雪花徹骨的冰寒,在她的掌心,久久不曾化去,沉吟不語。
“姑娘,您這是要去哪?”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扶凊身後響起來,她心中一驚,回過頭來,便看見一位粗布麻衣的男子背着柴,朝她笑着道。
男子身上落滿了雪,與這四周銀白的景象融為了一體,若不細看,難以察覺。
此刻他與扶凊之間距離極近,不過三步之遙。
而扶凊,卻一直沒有發現有人接近自己。
收斂了心中異樣感,扶凊的目光落在男子身後積雪上瞧了半晌,随即淺笑道:“抱歉,我好像迷路了。”
“是迷路了啊。”男子笑容滿面,“今日雪大,确實不太好尋路,姑娘一定是第一次來吧,是來拜見山靈的嗎?”
“是啊,這雪大,倒是不知該如何走了。”
“今日雪大确實不好尋路,天也要黑了,容易遇見野獸,姑娘若是不介意,前方便是我家,不妨去我家裡喝點熱水,歇歇腳,等雪停了,再尋他路。”
“那便有勞了。”
男子走在前邊帶路,扶凊緊跟在他身後,看着眼前男子每個穩穩的步伐之下,依依舊整潔幹淨的白雪,神色微寒。
大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扶凊便看見前方皚皚白雪中依稀可見的一排小院,數十座院子緊促排列在一起,屋外的煙囪上,此刻還冒着煙霧。
那便是坐落在堇山下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