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稚嫩的語言卻透着幾分難以忽視的堅定。
青年聞言冷笑道:“不知死活。” 良言難勸該死鬼,他也懶得再理會這聽不進話的孩子,挪開視線,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扶凊安撫性拍了拍小孩腦袋,略微沉吟,目光移向老人詢問道:“如您所言,整座堇山都已淪為惡鬼之地,為何至今無人前往除鬼?又為何要将堇山從雲州除名?”
冥府掌天下百鬼,按理說人死便須陰差領入冥府入輪回,可也有些人死後心願未了,不願入輪回,便在世間遊蕩,或正經修煉鬼術,但這一類是需在冥府及長夜司都有登記才可。
常來客棧的那些鬼魂便是如此。
但也有些躲避冥府陰差,以吸食人之精氣進行修煉,化作惡鬼,為提升實力殘害他人,窮兇惡極。
無論是人間的長夜司,亦或者身為執令使的扶凊,但凡有惡鬼誕生,皆需前往将其抓捕帶回冥府,根據所作所為量刑,或施以刑罰魂飛魄散,或鎮壓冥府之下,永世不得輪回轉世。
可扶凊在世千年,從未聽說過堇山一事。
“五百年前,這世上是什麼樣子的呢?妖魔縱橫,鬼怪肆虐,上位者為了争奪名利,哪裡顧得上我們這些凡人的死活?”說到五百年前,老人神色怫然。
“堇山之變,自然也有不少人來查探,卻都一去不複返,後來長夜司的人也來了,隻是不知何故,将那座山封了,此後不久,堇山便被整個雲州除名,所有關于堇山的記載,都在那之後被銷毀,到如今,凡人壽短,誰又還記得曾經名震雲州的堇山呢?”
老人擡起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看着扶凊:“姑娘可還是要前往堇山?”
“我答應了這孩子,要救他姐姐。”況且她為冥府鬼差,以前不知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知曉堇山有惡鬼作祟,怎能不管?
又何論,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羅刹鬼,而堇山或許有羅刹鬼線索,即使前邊刀山火海,她也得闖上一闖。
思緒轉動,随即又詢問道:“老人家可知,堇山該如何走?”
話已至此,老人也就無話可說,該說的他都說了,既然不怕死,又何必強攔着人家不讓去?
他隻是微一歎氣,顫顫巍巍起身走進了屋子裡,不一會兒,便拿出來了一塊破布,遞過去。
扶凊接過打開一看,上邊所繪制的,正是雲州地圖。
這塊地圖與她昨日從書坊買來的雲州地圖無二,隻是右下角多了一處标識。
那裡正是堇山。
“你順着圖上的路走,可以找到堇山。堇山很特别,你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多謝告知,我自有分寸。”扶凊微微颔首,道謝。
老人擺擺手,晃晃悠悠地挪動着步伐,許是上了年紀,腿腳不便,隻是幾步的路程,他走得慢悠悠,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艱難與笨拙。
青年見狀,連忙上前攙着老人的手臂,扶着他走到桌子旁坐下,又給他倒茶,喂到嘴邊。
兩人之間其樂融融,仿佛祖孫般。
扶凊靜靜看着那親昵的祖孫倆,垂眸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咽下了到嘴邊的話,拍了拍小孩準備與老人告辭。
正在此時,忽然自院子外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
“好你個老頭,我們花重金求地圖你都不願意賣給我們,這會兒倒是舍得拿出來給外人了。”
“哈哈哈哈,不枉我在外蹲守這麼多日子,終于讓我等到了堇山的地圖。”
聲音洪亮且尖銳,如同天際炸響的雷霆,回聲在小院裡激蕩,仿佛連空氣都在這聲音裡顫抖,而伴着這道略顯猖狂的聲音落下,一道勁風朝着扶凊襲來。
她心有所感,足下微移,身形閃爍,而後出現在一丈外,與此同時,她原先站着的地方,徐徐浮現出一道人影。
來人一身藍色道袍,手中握一柄拂塵,白眉白須,出塵的世外高人扮相,卻長了張陰毒險惡的臉,是丢在人群中,所見之人都要悄無聲息遠離、不敢得罪的那種人。
看清楚來人,原本淡漠的青年頓時目光含煞,擋在老人面前,咬牙切齒道:“又是你們。”
“又見面了哈哈哈。”藍衣道士笑着打招呼,随即目光落在扶凊身上,看似真摯的笑容暗噙了些許警告,“小姑娘,把東西給我,我可以放你離開這裡。”
扶凊充耳不聞,捏着破布兩側微疊,将其收起來,才漫不經心擡眸瞥向來者:“想要,自己來拿啊。”
“不識好歹。”藍衣道士冷笑,随即雙腳踏地,強烈的勁氣使地面以他所站位置為中心,宛若蜘蛛網般朝着四周蔓延。
他的身形暴射,五指微張,朝着扶凊便出了手。
卻沒等扶凊出手,一道身影便擋在她面前,扶凊凝神看去,正是那位青年。
他伸出手與藍衣道士雙掌擊在一起,猛烈的勁氣朝四周散去,卷起無數碎石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