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白及歪着頭,指着自己:“如今這般模樣,如何,能,永不?”
那雙眼從滿是惡毒怨恨變得溫情脈脈起來,緊抿的嘴角也變得如夏花般絢爛。
司灼第一次看到白及對她笑,忽而失神,看着她滿心滿眼的戀慕之情,忍不住伸手去捧着她的臉,可就在雙手即将觸碰之際,她的臉忽而如銅鏡碎片般裂開。
那雙眼回歸淡漠,如無想山沒有邊際的夜,漆黑一片,冷峻的側臉,抿着一條直線的嘴唇,還有身後的無止盡的硝煙戰火。
司灼看着她,隻覺渾身撕裂一般,整個神魂被東拉西扯,從未見過的景象閃回般,在她腦子裡不斷重複。
她總是身着自己的寬大睡袍,站在院中的槐樹花下,看到自己歸來,愁容滿面的臉才會浮出一絲笑意,然後赤腳着迎來。
“你走了三日,我以為你又要下山。”
司灼握着她溫涼的手腕:“若是下山,我會帶你去。”
她眉眼的笑意,隻一瞬便淡了下去:“我……我還是不去了,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那溫涼的手腕從指縫間溜走,而自己竟任由它滑落。
不,不……
司灼伸手想去握住那截手腕,卻連離去的袍角都沒能抓住。
槐樹花掉落滿院,令她頭暈目眩,她晃了晃頭,竟又看見白及在槐花樹下,不過此時,已經雪落滿院,她仍是身穿睡袍,坐在院中石凳上,赤着紅腫的腳,雙眉微蹙。
她為何總是不穿鞋?
司灼不解地看着她。
她忽而展眉,踩着滿地落雪,撲進自己的懷裡:“你這次下山了五個月,幸好隻有五個月。”
司灼緊緊握住她冰冷的兩隻手腕,生怕她再次溜走,可她握住白及的兩隻手腕,卻察覺不到一絲靈力波動。
她面前的這個白及,是個毫無靈力修為的凡人。
司灼松開她的手腕,又握住她的肩膀,确實毫無一絲靈力。
她四處打量,這冰天雪地,她一個凡人,身着如此單薄,還未着鞋履,如何生存?剛想着,自己已經蹲下身子握住了白及紅腫的腳掌。
白及整張臉紅透了,她推搡着司灼的肩膀:“你……你不要這樣,院子門還開着。”
司灼轉過身,就看到門外兩個路過的弟子,滿眼恨意地瞪着白及,似乎想要将她剝皮拆骨,可當她努力看清,兩人又堆着滿臉的笑意,好似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錯覺。
她抱着白及,将自身靈力渡給她:“我下山了?沒帶你?為何不帶你?”
白及回身抱着她,整張臉在她的脖頸間蹭來蹭去:“藏書閣關于陣法的書我都看完了,而且我都會畫下來了,藍師姐說我是天才。”
司灼疑惑:“你能進藏書閣?”
白及捧着她的臉,左右兩邊各親了一下,然後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上的通行玉諜:“這是你給我求來的恩典啊,你忘啦?”
司灼被她親懵了,她捂着自己的臉頰,直愣愣地看着白及。
白及被她防禦的動作弄生氣了,直接掰開她的兩隻手,将司灼按在塌上,胡亂地啄吻着她的眼臉,額頭,鼻尖,下巴,兩腮,一邊親,一邊憤憤不平地質問:“怎麼了?我不能親你了?還是下山又看到了誰家小可憐,需要你助她脫離苦海?”
“所以,你才走了整整六個月!”
“是不是忘了,還在千珏宗等你的未婚妻了?!”
“還是說,隻要可憐,誰做你的未婚妻都可以?!”
司灼搖了搖頭:“這次下山,确有些身世可憐的女子……但……”
“哼!你就是個同情心泛濫的大木頭!”說着便朝司灼的脖頸間咬去。
脖頸被咬,司灼羞得渾身僵硬,整個人陷入春潮般,她掙紮再三後想回抱白及,懷中之人卻消失了。
再睜眼,自己正用靈力畫一種從未見過的邪惡祭祀陣法,而站在陣法中的白及,不同剛才與自己撒嬌嗔怪,反而高高在上,一臉不可親近之态。
蘭花钗掉落,如瀑般的長發落地,她四肢被劃開,鮮血如蛇般蜿蜒而下,渾身的詭異的魔紋,将她的膚色襯着幾分雪一般的寒意,鮮血和魔紋混在一起,形成的詭異符文爬行如藤蔓般層層交錯,,黑白紅三色在她身上構成了極強烈的視覺沖擊。
“阿及,我的仙骨……會一直陪着你。”
“你不會……再犯錯了。”
她靜靜站在那裡,看着司灼,眼裡卻沒有一絲感情,隻剩幽暗的,靜靜燃燒着的火。
“我答應你,永不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