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恨透了這吃人的世家法則，早就恨透濫殺無辜，作威作福的仙人，更恨透作為幫兇的自己，所以，她廢了自己。”

完顔蘇蓮呼吸困難，大腦一片空白，神情也變得空蕩蕩的。

不是真的，白及又在騙她，白及肯定又在騙她。

“她讓我，不，她讓鲛人問問天道何故如此，我也想問，緣何我一家慘死，那些仙人還能逍遙法外，緣何我妹妹堕入畜生道輪回百世，緣何我受盡折磨，卻還是一身凡骨，任人欺淩？”白及一臉平靜，她撿起地上的鋼刀，朝遊魚琵琶的背脊砍了上去。

可她廢力砍了半天，卻無法傷遊魚琵琶分毫。

她渾身脫力，單膝跪在地上，“天道未曾回應我，但我卻聽到天道如何回應鲛人。”

“這世間哪來的因果報應，不過是統治者們為了永遠作威作福，永享長生富貴而行的騙術。”

“天地不仁，天道不存。”

“知道真相的完顔千妙，道心已死，靈肉枯萎，再也無法成為桃下需要的千妙真人。她也并非自盡，而是你的叔叔們，把她倆一起扔下祭壇的。”

完顔蘇蓮瞳孔顫動，心髒發麻。

騙子！騙子！

“就是為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仙器，喚醒它的第六個故事，便是死局。”

“你姑姑和這鲛人便是，死局。”

完顔蘇蓮臉頰控制不住地抽搐，暴怒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雖不知日月，但我們在這裡呆了至少一月有餘，你們桃下大能居多，要想救你，早就進來，可他們怕喚不醒仙器，于是你成了棄子”白及盯着她，聲音如惡鬼低語：“第七個故事，便是背德，我和你小叔祖死後，遊魚琵琶便會現世，上輩子，是我妹妹和你小叔祖死在這裡，你可還記得？”

完顔蘇蓮雙眼通紅地死死盯着她。

白及的每一句話都那麼殘忍：“可遊魚琵琶至今未醒，是因為我還活着，你也還活着，你們叔叔們自然也知道，他們等了這麼多年，他們不敢賭。在這絕境般的石窟裡，一個凡胎，一個築基能活多久？所以隻能熬，将你我一起熬死。”

完顔蘇蓮用盡全身掙紮，她蒼白的臉漲得發紫，表情扭曲地可怕：“閉嘴！閉嘴！”

可白及恍若未聞：“你叔叔們對你好，不過是因你雖比不上有仙骨，劍骨的天才們，根骨卻也不差，潛心修煉，也抗的起桃下之名。”

完顔蘇蓮凝望着白及，嘴唇止不住地哆哆嗦嗦，說話也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你……你……閉嘴……”

白及的淩遲還沒有結束：“可他們沒有機會，你會和你小姑一起，埋在這裡。”

“你……”完顔蘇蓮思緒淩亂：“你若要殺我……告訴我這麼多作甚？一刀抹了我不好嗎？”

“人的心裡長滿雜草，總要除一除。”

完顔蘇蓮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你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所以留着我？我是恭桶嗎？”

“恭桶？”白及喃喃重複。

完顔蘇蓮咬牙切齒地和她對視，她想殺了她，将她的頭顱割下來挂在牆上，看她四肢被砍，看她吞針一萬，看她血流成河，看着她五髒六腑被掏，看着她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被千刀萬剮。

她明明那麼可恨，可她看起來快碎了。

完顔蘇蓮素厭惡自己，可還是想給她最後一個機會：“你是個凡人，就算你得到遊魚琵琶，此等仙器，諸方觊觎，你不出兩日，便會身死，可你跟着我，我至少會保全你性命，你竟如此愚蠢……”

白及眉眼諷刺，毫無歉意：“我是凡人，凡人自是愚蠢。”

*

那雙眼始終淡淡的，如無想山邊際的夜，漆黑一片，冷凝的側臉，緊抿的嘴角，将白及的的膚色襯着幾分雪一般的寒意，渾身血迹斑斑的詭異符文蜿蜒爬行如藤蔓般層層交錯，和胸前烏黑的長發，黑白紅三色在她身上構成極為強烈視覺沖擊。

而白及靜靜地站在燭火搖曳的巨大法陣中，眼裡藏着陰暗的火，整個人看起來冷淡至極又脆弱不堪。

完蛋了。

完顔蘇蓮徹底完蛋了。

在這麼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石窟内，她如繭般捆在在石柱上，她的血變成了奇異的圖騰流進了陣法裡，她快死了。

她的理智被吞沒，憤怒被蠶食，她的心跳愈加不受控制，在五髒六腑碎裂的窒息感和暴雨般鋪天蓋地地背叛中，她對白及的愛意卻如野草般瘋狂生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