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村口有家馄饨店,特别好吃。”沈雲天忽然轉身,朝着衆人道。
他的語氣是難得的輕松愉悅。可伽蓮,依舊覺着莫名的害怕。
一旁的唐繞池眼睛都亮了起來:“那還等什麼 ,師弟帶路啊!”
沈雲天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一行遊街的村民将他與衆人分割在兩端。
村民手中的火把随風明滅,他們臉上都戴着面目猙獰的黑色面具,沈雲天身着黑色修士袍,他的身影在夜幕中忽明忽暗。
沈雲天忽然駐足,他轉身凝望衆人,伽蓮分明感覺他将目光長久停留在她身上,恍惚中覺得他如同遊蕩在黃泉路上的惡鬼。
那一瞬,伽蓮覺得黑暗中的野獸窺視着自己,而她隻是一隻獵物。
那個店家,為何稱沈雲天是怪物?他在離開村子之前,究竟做過什麼?
“師姐,你怎麼停下了,快跟上啊,師弟正等着我們呢。”唐繞池急着吃馄饨,在一旁催促道。
伽蓮随着唐繞池和白笙歌跟上沈雲天的步伐。幾人在村口一家馄饨攤位前停下。
還未走近,便已經聞到誘人的香味。
伽蓮聞到都是一愣,不就是馄饨,怎會如此誘人?
四人圍着桌子坐好,蹲在一旁的小白也一直在流哈喇子。
還未招呼老闆,一位穿着粗布衣裳,但身材妙曼的少婦便上前道:“本店隻有鮮肉馄饨。”
雖穿着樸素,容貌也樸素,可少婦舉手投足散發着女性特有風情。
人的容貌易改,可氣質很難隐藏。伽蓮敏銳覺察到,眼前這位婦人不簡單。
沈雲天點了五碗馄饨,連小白那份都算上了。
唐繞池和他的小白狗是天生的吃貨,眼裡隻有熱騰騰的馄饨,他們甚至目光都沒多停留在店家身上。
而白笙歌是典型的傻壯甜,從進店鋪便開始四處打量,對啥都好奇,唯獨沒注意到店家的異常。
而沈雲天是一貫的冷漠姿态。
幾人摘了面具,等着馄饨上桌。
老闆娘端着馄饨,步伐穩健朝着幾人桌前走來。她巧笑如花,馄饨冒着熱氣,伽蓮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将馄饨自然遞到衆人眼前,将最後一碗送到沈雲天眼前之時,忍不住調笑起來:“這位小公子,長得好俊俏,看着也眼生,不是附近的人吧?”
“老闆娘愛開玩笑這點,倒是沒變。我也是沈家村的人,不過是很小便外出修行了。”沈雲天皮笑肉不笑道。
“哦?修行?我們村也就出了兩位修行之人?一人是外鄉人,姓牧。你就是那個叫雲天的孩子?”老闆娘挨着沈雲天坐下,望着沈雲天的雙眸笑眼彎彎,說不出的勾人。
“難得老闆娘還記得我。”沈雲天冷聲道。
“沈公子長大了,越發俊俏了,可惜,我老咯。”說罷老闆娘起身,眉眼嘴角含笑,卻掩面故作傷心道。
“師弟,看來那老闆娘是看上你了。”唐繞池玩笑道,說罷便要開始吃馄饨。
馄饨雪白的皮包裹着粉嫩的肉,點點蔥花伴着豬油浮在水面,白色粉色和點點綠色交雜在一起,光看顔色就已經很誘人。
而熱氣混着肉香和豬油的獨有香氣,撲面而來。
伽蓮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理智告訴她,這家店古怪,老闆娘也古怪,不得不防。
伽蓮伸手一把按住了唐繞池執着湯勺的手:“師弟,我們出門在外,還是慎重些好,你先好好驗驗毒。”
唐繞池卻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白,一碗馄饨已經吃了七七八八。
“小白有神靈護體,它敢吃的東西,定不會有毒。”唐繞池掙開了手,朝着伽蓮道。
一旁的白笙歌也已經開始狼吞虎咽。
而沈雲天,執着湯勺,一點點撥弄着馄饨上的蔥花,卻沒有要下嘴的意思。
意識到伽蓮的目光,他擡頭,朝着伽蓮笑道:“師姐怎麼不吃?師兄也已經鑒定過了,沒有毒。”
“那師弟為何不吃呢?”伽蓮放下手中的湯勺,開口問道。
“隻不過記起一些傷心事,一時感慨,吃不下而已。”沈雲天口中說着傷心,可雙眸已經冰冷,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馄饨鋪内異常安靜,外頭的喧鬧似是已經被隔絕。而周圍分明隻有一圈白色紗幔分隔,怎可能聽不到外頭的動靜。
伽蓮拍了拍白笙歌的胳膊:“師妹,這鋪子不對頭。”
可白笙歌卻一直埋頭苦吃,絲毫感知不到伽蓮的動靜。
伽蓮低頭,隻見白笙歌和唐繞池不斷往嘴裡送馄饨,分明隻有一小碗,可沒吃到最後一個,一碗馄饨又會滿起來。
地上的小白都已經吃到肚子鼓鼓囊囊,卻依舊不停往嘴裡送馄饨。
不好,再這麼繼續吃下去,得把人活活撐死。
伽蓮起身拔出背上的鏽劍,指着沈雲天道:“你快給我停手。”
沈雲天擡頭,眼裡沒有絲毫畏懼。
伽蓮手中的劍雖生鏽,可還是将沈雲天的脖頸劃破。鮮血順着他白皙的皮膚往下流,直到沾濕他的衣襟。
長劍在她手中瑟瑟發抖,伽蓮分明聽到它在罵罵咧咧:“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伽蓮眉頭一皺:“他不是同我同階級嗎?你别怕。”
“笨蛋,不是他啊,是你身後那東西……”長劍的聲音都在抖。
伽蓮一回首,見一白衣女子掩嘴嬌笑。
她眉宇間同方才那位店家有幾分相象,可年輕貌美許多。最詭異的,是她腦袋上頂着兩個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耳朵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擺,看着像是活生生從腦袋上長出來的。
這是什麼物種?
伽蓮的腦袋裡忽然蹦出了從玄幻設定的影視作品以及遊戲中見過這樣的東西。
如果她猜得沒錯,眼前這位白衣美女,應該是妖怪。
這個世界怎麼會有妖?之前也沒人跟她科普過這些種族信息啊……
那女子輕搖腰肢,身後一條白色的尾巴也露了出來:“這位妹妹,好警惕啊,修為也好低,應該不好吃。”
說罷女子已經将手附到伽蓮的臉頰上。
狐狸精的手柔弱無骨,湊近了看容貌更是驚豔。伽蓮笑着朝狐狸精道了句:“對對對,我不好吃,漂亮姐姐,你就放了我吧。”
狐狸精噗嗤一笑:“你這姑娘,我倒是不讨厭,就看沈公子的意思吧。”
伽蓮轉身,望了一眼沈雲天 ,他起身,摸了摸脖間的傷口,道了句:“沒想到,師姐的劍還派上用場了。”
“師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伽蓮盡量收起殺意,朝着沈雲天無辜道。
沈雲天卻冷笑道:“師姐還是用剛才想要殺我那副嘴臉,看着比較真實。”
“你個瘋子,究竟想要做什麼?不是說好合作的?你怎麼又同妖怪聯手了?”伽蓮生氣道。
“因為你沒有什麼價值,所以還不夠格和我合作。”沈雲天冷聲道。
“所以,你隻想從我這邊套出系統相關信息?”伽蓮冷聲道。
“所以,師姐可有收到什麼特殊指令?”沈雲天步步逼近道。
“暫時沒有,但這也不代表一直沒有,師弟,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伽蓮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沈雲天卻轉身朝着門框上随意貼了張符,一道金色的門霎時出現在虛空。
“并非心急,而是恰巧路過沈家村而已。”沈雲天頭也不回進門道。
伽蓮轉身,望了眼唐繞池和白笙歌,兩人和一條狗都被撐得暈死了過去。兩人嘴裡還在喃喃:“好吃,真好吃……”
應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伽蓮轉身朝着那道門邁去,當她身軀進入大門的那一刻,身後徹底陷入黑暗。
黑暗散盡,伽蓮發覺自己站在一處墳地上。
而四座墳三座已經雜草叢生,而有一處墳則看着是新墳,墳前插着把劍,劍身比她背着的劍還要鏽迹斑斑。
可上頭散發着幽幽藍光,似乎是一種力量在波動。
這把劍的主人,應是一位強者。
沈雲天腳步踉跄,朝着一處老墳走去。墳前的墓碑是木頭制的,上面的文字早已腐壞,看不清。
而四座孤墳的後方,是一間破敗不堪的草屋。草屋的後頭是一片燈火,村落的鬼面節依舊沒有散去,熱鬧依舊。
“撲通!——”沈雲天在一座墳前跪下。
他垂着腦袋,借着月光和遠處的燈火,伽蓮面前能辨認出,他臉上的神色是痛苦。
所以,墳裡的人,是他的親人?
看他的表情,應是人性尚存,興許,自己說下讓他動容的話,他還可以放過自己?
伽蓮朝着沈雲天道了句:“師弟你節哀,逝者已去,你還得好好活着。”
沈雲天卻依舊低着頭,冷笑道:“師姐,我已經說過了,你還是拿出想要弄死我的姿态比較合适。否則,你這副假惺惺的模樣,隻會勾起我殺你的欲望。”
伽蓮無奈,歎了口氣,而後拔出身後的劍:“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能來硬的了。”
“師姐還是想要殺我的時候,最真是可愛。”沈雲天起身,朝着伽蓮擡頭笑道。
他背對着月光和村落的燈火,眼神冰冷嘴角卻帶笑,猶如惡鬼。
伽蓮拔劍,低頭朝着鏽劍望了眼,心念一動:“沒有那狐狸精,我師弟這修為,我們聯手對付,綽綽有餘了吧?”
鏽劍震了震,雄赳赳氣昂昂道:“那你瞧不起誰呢,我可是你爹!”
說罷鏽劍拉着伽蓮的身形往前刺去。
這鏽劍,果真是欺軟怕硬。見着方才那妖狐,整個都哆嗦,現在又厲害起來了。
伽蓮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還沒反應過來,鏽劍已經一劍刺穿了沈雲天的胸口。
刺入的片刻,沈雲天微微一側,躲過了要害,可肩胛依舊被一劍洞穿。
“這小子挺靈活,竟然躲得過去。”鏽劍低聲道。
伽蓮這具肉身整個就是肌無力,用盡全力,都沒将鏽劍拔出。
“師姐的劍,怎麼好像比我印象中,強一些?”沈雲天往後退了一步,長劍借着他後退的力道順勢拔出。
伽蓮提着劍,直指沈雲天的脖間。
夜色中,伽蓮依舊能感覺到他頸動脈的搏動,如果劃破,必然血流不止。哪怕他恢複能力很強,恐怕也可以緻命。
可如果,沈雲天真的死了?而她有沒從這個世界順利脫身,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伽蓮遲疑着,沒有再刺出第二劍。
“怎麼,舍不得了?”沈雲天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