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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亂的消息沒有瞞住多久,很快,定遠侯在北境叛亂的消息就傳遍了長安城,但這并沒有給百姓的生活帶來多大的變化。
大虞長久沒有戰亂,和平的溫床消磨的人們靈敏的神經,所有人都以為定遠侯叛亂不足為懼,隻要朝廷一出手,肯定能平定叛亂。
彩旗飄揚,萬人相送。
長安城城門大開,衛琢帶領軍隊從明德門出,披堅執銳,威風凜凜。
他在等一個人。
他知道此戰兇險,衛罡部署多年實力不容小觑,于是從一開始就抱着必死的決心。但他也有私心,若是真的可以,誰不想和心愛的姑娘長相厮守?
不想誤她,不想負她,現實卻叫她不要等他。
“衛琢!”
就在他要出明德門時,潘棠從人群中跑出,被走在外圍的士兵擋在外面。
衛琢擡手示意,士兵收起長槍,他眼看着一身水藍色長裙的姑娘跑進黑壓壓的軍隊中,停在他馬下。
她還是來了,盡管那日對他說了決絕的話,盡管那日之後她就一氣之下回了蒼梧山,但她還是來了。
因為她從未真正和衛琢置氣。
隻是不喜他的欺瞞退縮,不喜他竟然對她的感情如此不信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過于顯眼的藍衣女子吸引。
潘棠臉上冒着薄汗,發絲黏在臉頰上,馬車行駛不進擁擠人群,她是跑過來的。她今日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鬓發如雲般挽起,點綴着水藍色絹花和銀白的钗環,如山坡上盛開搖曳着的一朵勿忘花。
漆眸中星星點點閃亮,她仰頭一眼望進衛琢淺淡雙眸,他眸中情緒萬千,如滴入秋池的一點墨,氤氲着化開。
“我跑了好久才見到你。”
下刻,馬上的衛琢俯身,一把拉住她皓腕将她拉上馬,潘棠落在他身前,剛一轉頭看他就被他咬住嘴唇。
潘棠羞赧地撇過頭去,小聲道:“這麼多人呢。”
衛琢卻仿若未聞,抵着她的後腦再次吻上來,潘棠仿佛聽見他低聲的呢喃,如同一陣微風來去無蹤。
他說:“等我....”
後面兩個字潘棠沒有聽清,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衛琢拍馬,對一旁木影道:“我在别君亭等你們。”說完,他帶着潘棠先走一步。
四周百姓紛紛交頭接耳:“這女子是誰來頭?”
“不認識啊,難道是衛将軍傳說中的那個未婚妻?前幾日陛下賜婚的那個?”
“诶還真可能是。真是伉俪情深啊。”
木影帶隊,軍隊緩緩前進。
别君亭在長安城外的官道旁,是出長安都會經過的亭子。
潘棠記得上次她和衛琢分别,也是在别君亭,當時她在這個亭子裡坐了一宿,看盡人來人往,無一人是他。
清晨陽光如水般澄澈透明,從别君亭遙遙望去,官道一眼望不到盡頭。
兩人下馬,潘棠突然握住衛琢的劍——那把春意。
“這把劍...你一直帶着身邊嗎?”
衛琢牽住她手不舍地摩挲,“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定遠侯拿走了,不過我後來又将它取了回來,平日不輕易用。”
因為不想髒了她送的劍。
潘棠揚起笑臉,在劍尾端挂上一個劍穗,藍白相間的琉璃小花下面墜着藍色的流蘇,在空中靈動地晃蕩。
“這個送給你了,記得完好無損地将它帶回來。”
這是潘棠這幾日熬夜點燈做的,和曼姝學了許久,隻因曼姝說:丈夫征戰,妻子做的劍穗可保平安。
她不會告訴衛琢送劍穗的緣由,隻告訴他一定要好好帶回來。
好好回來,連同人一塊兒,好好回來。
行軍隊伍越走越遠,官道上烏泱泱一片擠滿了人,潘棠站在别君亭中,眺望軍隊最前面那個身着鱗甲的身影,腰側銀白劍柄上,懸挂的藍色劍穗不停晃動着,時不時折射出耀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