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潘棠看上去像是有心事,馬車搖搖晃晃,她看着窗外出神。
憋了一路的般若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娘子,那個定遠侯世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長得這麼像阿酌侍衛?”
曼姝則一臉擔憂地看着潘棠,但潘棠并沒有避諱隐瞞,直接道:“就是他。”
般若瞪大眼睛,“娘子你是說,阿酌侍衛變成了定遠侯世子?他是怎麼當上世子的...”
曼姝看不下去了:“這還用想嗎?當年娘子将他撿回家,他一身的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經曆的,阿酌的真實身份就是定遠侯世子,隻不過當年失憶了。”
“他當年失憶,所以被我們鑽了空子,叫人家白白給我們當侍衛。”潘棠突然道,語氣裡帶着苦澀。
“娘子别這麼說,阿酌...世子殿下當年雖然不告而别,但說不定有什麼苦衷呢?”曼姝道。
潘棠頭對着車窗,“什麼苦衷,能三年渺無音訊?北境雖遠,但竟然連一封信都沒有。瑛姐姐都能時常寄信回來。”她語調平緩,聲音消散在風中。
天上繁星明亮,夜幕廣闊。
星光映照在她氤氲着霧氣的眼瞳中,如春日桃花花瓣上的露珠點點。她眼睛輕輕一眨,神色又恢複平靜。
潘棠三人回到小院,關上門,這裡就是唯一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地方。
而此時小院外面的一顆大樟樹上,衛琢立在粗壯樹枝上,眼神專注地看着不遠處的院落。
看她進屋,屋子裡燃起一豆燭光,看這萬般令人熟悉的院子,想起昔日潘府的點點滴滴,北境三年,仿若一場夢。
兩個騎尉站在樹下,互相看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詫。
殿下大半夜突然出門,到這山上來,就是為了送一個女子歸家?此女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兩個騎尉一個叫周俊,一個叫周偉。是京城守備營的人,最近剛從小兵升職上來,得了個九品軍職十分高興,奉命追随在世子身側。
一朝飛黃騰達,人人都看得出世子殿下前途無量,他們隻要安心追随,也定能取得一番功績。
隻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兩人眼中不約而同閃爍出野望。
——
衛琢此次接受封賞,極其得景隆帝器重,封了個大将軍的職位,官居正三品。
景隆帝特意在地段最好的宣陽坊給他安排了一座府邸,前幾日剛剛翻新竣工,剛好入住,名字就叫大将軍府。
一時之間,大将軍府登門之人不計其數,每日都有人攜禮而來拜見,對此,衛琢一律不見。時間一長,拜見的人就少了,但京城開始有大将軍目中無人,性情暴戾的傳聞。
書房中,衛琢看完北境送來的迷信,神情凝重。
衛罡終究是要坐不住了,北境三州,定遠軍蠢蠢欲動。
木影敲門,推門而入,風塵仆仆,是剛從外面回來,他行禮禀報道:“禀殿下,屬下已經查到刑刺史的行蹤,率先打探好地形,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這東風便是衛琢。
衛琢少時接受訓練初始,學習的就是殺手道,各種刺殺技巧,藏匿手段,他無一不精通。可能是後來衛罡發現他在行軍上的天賦,也可能是後來蠱毒的控制力穩定下來,衛罡才放心教授了他兵法。
木影遞上自己打探到的情報,衛琢輕輕掃一眼,立馬注意道:“蒼梧山?”
“是。刑刺史将在三日後攜妻女去蒼梧山遊玩,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對于這個刑刺史,衛琢十分熟悉。
三年前蒼梧山上,他墜崖失憶之前,就和這個刑刺史在一塊。隻是,并非如木影所說,他當年是去追殺刑刺史,恰恰相反,他是去保護刑刺史進京的。
刑刺史巡查北境,獲得一張極其重要的北境兵力布防圖,那圖漏洞百出,滿是端倪。他知道禍事将起,刻不容緩,立馬回長安複命,但衛罡豈能放過?
衛琢奉命追殺,實則陽奉陰違,将其放跑。那晚,他殺光了所有衛罡派來的殺手掩蓋秘密,自己也身受重傷,不慎墜崖。
如今,衛罡派他此去刺殺,一是為了圖紙,二是殺人滅口。
思及此,他面上不顯,神色淡漠道:
“知道了。”
随即起身取了塊布,仔細擦起劍來。
木影看見那劍上的血迹,問道:“是誰能讓殿下出手?”
衛琢的劍輕易不見血,不是不願殺人,是怕弄髒了劍。
“殺了兩個探子。”
木影笑笑,“那确實該殺。”自從殿下搬到大将軍府以後,就總有各方派來的暗探暗中監視,有的潛伏在暗處,平時随手抓住就處置了,有的僞裝成府中下人,隻能等其露出馬腳。
木影退下,衛琢将劍擦得一塵不染,半點血迹也沒留下,陽光下劍身銀色寒光刺眼。他手撫過劍身上篆刻的“春意”二字,輕輕摩挲。
夜晚,夜幕之下,萬裡無雲。
衛琢洗漱完畢走進寝殿,一推門就感受出不對勁。
他略微擰眉,頓了頓,繼續往裡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