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衛琢感受到了一縷不尋常的目光,循着本能朝那邊看去,他看見人海中一輛馬車立在當中,馬車上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的樣貌他永遠都不會認錯,那在夢中描摹過無數次的眉眼,深深刻進本能。
隻需一瞥就能看見她所在。
殷十四娘完全不顧儀态大叫:“世子...世子殿下剛剛,是不是朝這邊看過來了?”
她手捂住臉,瞬間蹲下,将頭埋進膝蓋,“我站得這麼高,他剛剛是不是看到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潘棠站在馬車上,任由自己和他目光相接,目光觸碰的一息之間,心跳如鼓。周圍一切仿佛都慢下來,聽不見任何喧嚣。
她沉浸在情緒當中,甚至沒聽見旁邊有人喚她的名字,直到殷十四娘扯扯她的裙擺,她低頭,聽殷十四娘提醒道:“潘二娘有人叫你。”
側頭看去,是昨日剛剛見過的段郎君。
段景風笑容滿面,彬彬有禮。先是行禮,又神色委婉道:“潘娘子又見面了,不知可否...讓小生上去看看。”
“啊?這怎麼站得下?”先有意見的是殷十四娘。
段景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生對世子殿下仰慕已久,實在想一窺真容。”
“沒事。”潘棠道。
她平靜地下馬車,對段景風道:“你上去看吧。”
“好勒!多謝潘娘子。”段景風高高興興爬上馬車,但軍隊此時已經走遠,他隻看見個背影,略有些遺憾。
殷十四娘也不樂意,沒好氣對他道:“你往邊上讓讓,我都看不見了。”
軍隊走後,聚集的百姓漸漸散去,朱雀大街上恢複通行。
段景風雖然沒看見什麼,但還是很高興的樣子,他和潘棠拜别,寒暄道:“昨日買回去的三壇梅子酒,依舊不是母親記憶中的那個味道,但是幸好...”
他笑笑:“幸好父親大人十分喜歡,也不算白費。”
“隻是若有機會,還是要請潘娘子和我母親見上一面。母親想那酒想得緊,長安城中隻有大概隻有潘娘子能釀出那種味道了。至于價格嘛,都好說。”
說到掙錢的事,潘棠當然來者不拒,和段景風商量好時間,她親自登門。
送走段景風,殷十四娘嫌棄地來一句:“終于走了。”
看樣子是對他意見頗深的樣子,剛一見面就能有這麼大過節?潘棠疑惑,問道:“你們從前認識?”
“何止是認識!”殷十四娘憤憤道:“我和他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吧,反正從小就不對付,也許久沒見他了。他就是個書呆子。”
潘棠微微笑,“原來還有這種關系,看來真是巧了,竟然讓你們在我車上碰面。”
“不說這些了。”殷十四娘比起剛見面時放松不少,不再那麼害羞,話也跟着多了起來,她亮着一雙烏黑的眼,驕傲道:“怎麼樣,世子殿下果然名不虛傳吧,是不是很神氣?”
潘棠應和着點點頭。
“不過,真實的樣子和話本裡有些出入。書上說白鱗甲,紅纓槍,但今日一見,世子殿下穿的卻是黑鱗甲,配的不知是劍還是刀,太遠了我沒注意看,光顧着看臉了。”
“哎呀。”說完,殷十四娘羞惱地捂臉。
“是劍。”潘棠道。
“潘娘子竟然看清了。”
潘棠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總之,今日還是要多謝潘娘子你。我家就住在旁邊的安善坊,不知娘子住在哪裡,我改日登門拜訪,交個朋友。”
“不必了。”潘棠第一反應是拒絕。但又覺得有些生硬,補充道:“我隻是貴人府上了一個丫鬟,微不足道,不配和娘子結交。”
她在長安的名聲自己也知道,就不禍害年輕小娘子了。若是和她扯上關系...
“不像啊。”殷十四娘嘟囔着,随即又笑道:“沒關系,我交朋友不看這些,既然你家不方便,那你記得要來我家找我玩啊。安善坊殷府就是了。”
“一定。”潘棠禮貌回應,實則想的是,這輩子應該沒機會和殷十四娘見面了。
“對了。”殷十四娘從袖子裡掏出那珍藏的小話本,遞給潘棠,“我家裡還有很多本,這個就送你了。”
潘棠本不想接,但殷十四娘說完就将話本放在馬車上,旋即跑開對她搖搖手,“再見!”
“再見。”
潘棠見那話本,忍俊不禁。
一直在馬車裡睡覺的般若終于醒了,這一覺可叫個昏天黑地,眼睛睜開拉開車簾一看,周圍浩浩蕩蕩的人群早沒了。
“怎麼這麼空曠了,我這一覺睡了多久?”般若伸個懶腰。
“沒有很久,我們趕緊去東市吧。”
“哦哦,好。”般若還有些迷糊。
迷迷糊糊間看見潘棠腳邊放了本書,她拾起來,被潘棠阻攔,隻是沒攔住。
般若揉揉眼睛,看清書上的字後,突然清醒過來,震驚道:“娘子,你什麼時候愛看這些書了?”
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