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陽光清澈,自東面斜斜照過來,來不及藏起的露珠發出晶瑩的光。
山間多霧氣,院子裡依稀可見絲絲縷縷的光束。
曼姝還在夢中,搬來這裡三年,她也學會了晚起。這裡日子閑适,确實沒有每日早起的必要。
潘棠和般若靜悄悄起床,牽出馬匹,套上缰繩,駕馬車進長安城中采買。
山路上人不多,隻有零星幾個桃花村的村民。有幾個還和潘棠打招呼:“潘娘子好啊,進城嗎?”
“是的老伯,采買釀酒的。”
老伯哈哈笑:“釀出來别忘了給老頭子留一壇。”
“好嘞!”
車和人匆匆别過,潘棠繼續駕車,車廂裡般若還在睡回籠覺,距離京城大概還有不到半個時辰。
潘棠和桃花村村民相處得很不錯,她雖然在長安城名聲不好,但桃花村人并不知道她是誰。她有釀酒時有剩餘,便會将多出來的酒裝進小罐子,送給桃花村村民,一來二去,村民都知道村外不遠有位擅長釀酒又極其大方的小娘子。
馬車順利進入長安城,卻在朱雀大街上被堵住,眼看着前面浩浩蕩蕩的人群,潘棠疑惑。
“今日怎麼這麼多人?”
般若迷迷糊糊醒來,一看也被吓到,“哇,好多人啊!他們圍在街兩邊是要做什麼?”
“不知道。”潘棠思索一下,“眼下馬車走不動,我們不如等等。”
“隻能如此了。”般若倒回馬車裡,眼睛一閉又要睡覺。
潘棠見周圍人越圍越多,幾乎将她的馬車團團圍住。有個粉衣小娘子走到跟前,怯生生的,欲言又止。
“這位娘子是有什麼事嗎?”
粉衣小娘子害羞低頭,輕聲道:“那個...請問,我可以...到你的馬車上嗎?”
“啊?”潘棠滿臉疑惑。
粉衣小娘子解釋道:“馬車更高一些,這樣我就可以看得更遠,我怕人太多,看不清等會的隊伍。”
潘棠看自己這馬車在人群中确實顯得鶴立雞群,她雖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但還是道:“行,你上來吧。”
她讓那小娘子和她一起坐在車廂前面駕車的地方,率先道:“叫我潘二娘便好。”
那小娘子笑笑,禮貌道:“殷十四娘。”
潘棠問道:“大家圍在這裡都是做什麼的?”
殷十四娘沒想到潘棠竟然不知此事,略有些驚訝,耐心解釋道:“是定遠侯世子在北境大敗突厥,将突厥趕到了壟山之外。今日這是回朝受賞,一會隊伍就會進城,可以看見世子殿下的真容。”
潘棠注意到,“定遠侯世子?以前竟然從未聽過。”
殷十四娘滔滔不絕講起來,對這位世子的英雄事迹如數家珍,“世子殿下從前一直在定遠軍中曆練,這兩年才嶄露頭角,但一出手便三次擊退突厥。尤其是此次的壟山之戰,世子殿下以少勝多,在被圍困的困境下,世子隻率了十幾精銳突圍,将突厥将領頭顱斬下,這才逆轉了敗局。”
“竟然這麼厲害。”潘棠笑着捧場,但還是提出了點質疑,“但北境遠在千裡之外,這麼多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此話一出,殷十四娘想起些什麼,低下頭羞赧道:“知道的途徑有很多。”
“比如呢?”潘棠不明所以。
殷十四娘道:“我大多都是在茶樓裡聽說書人講的,世子事迹在北境早已經傳開,傳到京城也很正常。還有就是...”她小心翼翼從衣袖裡掏出個小小的話本,遞到潘棠面前。
“你有沒有看過這個?”
潘棠湊過去看了一眼,隻見書面上是幾個大字“我在北境當戰神那些年”。
潘棠:“......”
“我沒看過。”她道。
殷十四娘恹恹将書收回去,“好吧。怪不得你不知道世子的事情呢,若是你看過這本書,肯定也會被世子的英姿折服!”她合掌憧憬道:“世子殿下俊美無雙,武功更是天下第一,白鱗甲,紅纓槍,意氣風發,舉世無雙。”
“真有這麼厲害?”潘棠被殷十四娘的話勾起了興趣,倒也想見一見那安遠侯世子的真容了。
但對殷十四娘剛剛說的話,潘棠還是持懷疑态度,畢竟殷十四娘形容得過于誇張,實在難以讓人信服。若說這世子的軍功,她倒是承認,畢竟是有目共睹的功績,但這樣貌...
潘棠搖搖頭,真有這麼俊俏?
兩人坐在馬車上,殷十四娘激動得想要站起身,但又要面子,不好意思站起來。潘棠見她模樣實在可愛,說道:“想看就看有什麼丢人的,我陪你站起來。”
她拉着殷十四娘站起身,果然比人群要高出不少,能清晰看見朱雀大街上的情形。
沒多久,人群中爆發出激烈的歡呼聲,數千百姓歡欣鼓舞,敲鑼打鼓,城門大開,定遠軍從明德門入。
為首之人身騎汗血寶馬,走在軍隊最前方,披堅執銳,黑色鱗甲在晨光照耀下透着深深的寒氣,一把寶劍别在腰間,威風凜凜,器宇軒昂。
那雙琥珀色的淺淡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冷意。周圍百姓歡呼着,身後的士兵也笑着和百姓打招呼,但他沒有絲毫動作,仿佛一切熱鬧繁雜都與他無關。
殷十四娘高興得扯潘棠的衣袖,激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潘二娘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那就是世子殿下!”殷十四娘感覺自己快要昏倒過去了。她光顧着自己激動,沒有注意到,身側的潘棠的異常。
看見他的一瞬間,潘棠的心提到頭頂,血液都凝滞了。她直愣愣地看着那馬上之人的側臉,每一根線條都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