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皆有可能。”嚴瑛笑笑,目光裡懷着憧憬,堅定的樣子讓人無端感覺信服。
“方才那些人是不是在為難你?”嚴瑛又問。她耳聰目明,剛剛從長廊一路走到亭子時,恰好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潘棠燦然一笑,“區區小事,瑛姐姐一來,她們就都不敢說話了。”
嚴瑛道:“那個瘦高的,要将你推出去的小娘子名叫崔錦姝 ,她的姐姐就是崔貴妃。”
“四妃之首的崔貴妃嗎?”
“是的。”嚴瑛略顯遲疑,但最後還是道:“崔貴妃和賢妃妃之前有過不和的傳聞,我猜,崔錦姝突然為難你,應該就是和崔貴妃有關。她認出你其實不難,畢竟,你和你姐姐真的長得很像。”
因她一席話,潘棠神情凝重起來。自打阿姐進宮,她就對阿姐的事情一無所知了,看來這宮裡群狼環伺,真不是什麼好呆的地方,阿姐這兩年肯定過得不好。
“多謝瑛姐姐提醒,姐姐你似乎對宮裡的事情比我了解,能不能再和我多數些?”她懇求。
嚴瑛低頭一笑,“我可不是什麼都知道的,隻是對賢妃的事情更多關注了一些。有什麼事你見到她自己問吧。”她盯着潘棠,眼裡帶着莫名的笑意,“阿棠妹妹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這下潘棠愣住了,“我...和姐姐難道有什麼前塵?”
見她依舊想不起來,嚴瑛道:“今晚看你能不能想起來,我先不告訴你。”
潘棠撓撓頭,有些赧然,她一向臉皮厚,但把人家忘記這種事,畢竟是自己的不是,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嚴瑛拍下她肩膀,不再說此事,“走,教你騎馬去。”
“對了,賢妃那裡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應該晚上宮宴就能見到她了。”
“多謝姐姐。”潘棠道。
跑馬場上
嚴瑛先是教她正确的上馬姿勢,随後又教她如何扯缰繩,如何策馬,在馬鞍上重心該向哪邊。
看得出嚴瑛是個好老師,潘棠卻未必是個好學生,她第一次上馬真是怕極了,但本身不是什麼嬌氣的人,又咬着牙一步一步跟着嚴瑛學,最後人是坐上去了,但卻僵在馬鞍上一動不敢動。
她強顔歡笑,“雖然還不會策馬,但能坐上來已經有很大進步了不是嗎?”
排除第一次騎馬的不安,坐在馬背上那種搖晃的新奇的感覺,她很喜歡,她現在可以看得更遠了。
心中歡喜勝過害怕,她下意識看向不遠處一直守着的阿酌。
自她上馬背那一刻起,阿酌的視線就再沒從她身上移開,他很快就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
清澈明朗的日光下,盛裝打扮的少女無一處不精緻,豔若桃李的面孔上揚起盈盈笑意,她迎着風,驕傲地看向阿酌這處,驕矜得像一隻獲得勝利的小貓。
她搖搖手,“阿酌你快來,走近些。”
這一搖手,就失了重心。
她身體向後仰去,馬镫踩緊,身下的馬兒嘶鳴一聲向前跑去。她立刻拽緊缰繩,整個人趴在馬背上,馬兒上下颠簸着要将她甩飛。
阿酌腿剛邁出半步,那馬上的少女便搖亂着飛奔出去,心髒驚恐得皺縮,他快步追出去。
受驚的馬帶着潘棠跑過了半個馬場,潘棠死死抱着馬背不敢松手半分,她感覺自己内髒要被颠出來了。
這邊,阿酌腳下生風,快步如飛,他不自覺地運起内力,腳下輕功更加靈巧,一個蹬步便翻上了潘棠疾馳的馬背。
他跨坐在她身後,一手攬着她腰,一手扯住缰繩。
潘棠隻覺落入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堅定如山,帶給她滿滿的安全感。
少年一扯缰繩,似乎是長久以來刻在本能中的記憶,那是種刻進骨髓的直覺,他用着巧勁一扯缰繩,将馬頭向右側轉。頓時,馬蹄揚起,小馬又發出一聲嘶鳴,穩穩立在原地。
馬背上,潘棠氣喘連連,心有餘悸。
他有力的臂膀攬着她細腰,緊緊的,在顫抖,他何嘗不是要吓得半死。
潘棠顫抖着聲音,“阿酌...抱我下去。”
阿酌抱着潘棠旋身下馬,剛一落地,潘棠便腳下一軟,若不是有阿酌扶着,她就要跪在地上。
她虛虛地靠在他肩。
“阿棠妹妹你沒事吧!”嚴瑛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一見潘棠馬驚便立刻去追馬,但見阿酌十分迅速上馬,将馬穩住,她便沒有再上前。
“沒事沒事,都是我學藝不精。”
嚴瑛若有所思,“那未必。這馬生性溫順,就算是你學藝不精,也不至于讓它驚成這樣。”她來回檢查馬鞍,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看了許久。
就在潘棠想說“就這樣算了吧”時,嚴瑛看出了不對。
“這裡,馬镫上的鐵扣松了。”她将手中的鐵扣舉起,放在日光下。
“不像是自己松的,倒像是被人掰開的。”
嚴瑛一語道破真相,潘棠背後頓時起了冷汗,寒毛直豎。一種被人窺視的,濕滑滑,黏膩膩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她思來想去,自己隻是第一次進宮,平日裡也沒什麼仇家,到底是誰想害她?
嚴瑛難得沉聲嚴肅道:“這件事晚上一定要告訴你阿姐。”
“那不會讓阿姐擔心嗎?”
“不,茲事體大,一定要告訴她,她自己能權衡。”
潘棠看着嚴瑛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有人要在宮裡害她,那那人極有可能也會害阿姐。
嚴瑛重新安好馬镫處的扣子,又用腳蹬了下,上下檢查了一番,最終确認沒有閃失了才罷休。
“這下萬無一失了,阿棠妹妹還要上馬試試嗎?”
潘棠手心還冒着汗,連忙扯住了阿酌的衣袖 ,連連搖頭。她絕對不再騎馬了,至少今天不會再騎。
嚴瑛笑笑,轉而對潘棠身側的阿酌,“小侍衛的禦馬術不錯啊,是在哪裡學的?”她看似不經意一問。
“不知。”阿酌答。
“哦?那小侍衛又是何方人士?”
阿酌低頭。
“就是長安人士。”潘棠答。“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蒼梧山,他本是山上獵戶家兒子,所以身手不錯。”
潘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間,要向嚴瑛撒謊,可能是察覺出嚴瑛帶有審視意味的語氣,可能是下意識知道阿酌身世成謎,遲早是個麻煩。
但嚴瑛似乎沒有要深究,而是信了她的說法,潘棠松一口氣。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收拾收拾,晚上還有宮宴。”嚴瑛牽起馬,最後深深看了阿酌一眼。
什麼獵戶家兒子,能學會突厥人的禦馬術,她要好好試試這個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