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元複始,萬物更新。
除夕時,天子會按例大宴群臣,朝中品階高的官員們就不得不在團圓的日子赴宴。
而潘棠要去的,則是後宮由皇後主持的宮宴,地點設立在恢宏龐大的清思殿。
赴宴的大多都是長安城中的貴族娘子。
時至中午
兩輛馬車沿着大街一路走着,宋婉慈不知被潘昉用了什麼辦法說服,常年閉門念經的人也答應赴宴。
崔姨娘聽說此次宮宴她不得參加,和潘昉鬧了許多天,最後也沒得逞。
一路上也見到許多同來赴宴的馬車,隻是不知車裡坐的都是哪家的娘子。寬闊的街道旁有許多百姓駐足,翹首盼着能一窺貴族娘子的尊容。
隻是小娘子們出門都小心,不僅馬車簾子遮得嚴嚴實實,頭上還都帶着帷帽,左看右看也看不見什麼。
潘棠沒有戴帷帽,她嫌棄帷帽過于繁瑣,出門的日子不多,街上難得熱鬧,她掀開簾子準備好好看一看街景。
玉容坐在她對面,正閉目養神。越是臨近進宮,玉容反倒是平靜下來,低垂着頭安安分分的樣子,倒真裝得像是個婢女。
潘棠掀開簾子,悄悄看了眼跟在馬車旁的阿酌,小聲問:“阿酌,第一次進宮你緊不緊張?”
阿酌搖搖頭,“屬下還好。”
“哦。”
她合上簾子,深吸一口氣,怎麼大家都這麼平靜,倒顯得她有些小題大做,過于激動了。畢竟是年少,畢竟是第一次得見威嚴的皇宮,她是真的惴惴不安,又期待又懼怕。
但轉念一想,自己最親的人正就在皇宮裡,心裡又多了幾分平靜。
忽而,外面卻一陣騷亂起來,聽見遠處有“哒哒”的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駕!”有女聲高呼道。
潘棠有疑,耐不住性子掀簾去看,四處看了幾眼,發現見不到來人,便又微微探出腦袋。
策馬之人與她的馬車擦肩而過時,她正往外又探了探腦袋,駿馬上一飒爽英姿從她面前掠過。此時,那馬上人也正好偏頭向她看來,二人目光就在空中交彙一瞬。
嚴瑛策馬,突然看見車窗裡探出個美豔的小娘子,五官鮮妍秾麗,妝容精緻,風緻楚楚,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向她看來,她手下缰繩一緊,馬匹瞬間跑偏,要往前側方的另一輛馬車撞去。
她心中凜然,常年騎馬經驗豐富,瞬間做了決斷,扯緊缰繩,企圖回馬停下,駿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橫亘在潘棠的馬車前。
馬背上的嚴瑛就要被甩下!
潘棠被這架勢吓一跳,聽見馬的嘶鳴聲立刻讓車夫停車,再掀開簾子看時,馬上那人已經安然無恙下了馬,而自家小侍衛就站在一邊。
嚴瑛抱拳,“多謝兄台搭救。”
阿酌冷然頓首,沒有說話,走向正疑惑看着的潘棠。
“怎麼回事?”潘棠問。
“隻是馬匹受驚了。”回答的人不是阿酌,是策馬那人。
嚴瑛走近潘棠馬車,不好意思笑笑,“讓小娘子吓到了,真是對不住。”她抱拳道:“我叫嚴瑛,是将軍府的人。”
潘棠見她一身月白色的團獅錦緞圓領袍,頭發用一支玉簪簡單高高束起,一身男子打扮幹淨利落,眉目間英氣十足。
“不會是嚴巍大将軍的獨女,嚴娘子吧。”潘棠笑道。
“正是。”嚴瑛垂眸。
“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我改日登門道歉。”嚴瑛微微低眉,眼中含着歉意。
“登門就不用了。我是潘家的,瑛姐姐可以叫我阿棠。”
潘棠微微一笑,美目一擡,稱呼親昵。
似是對她的親昵不适應,讓嚴瑛不好意思地瞥過頭,道:“既然潘娘子不追究,那我便先告辭了。我們,宮裡見?”
“嗯。”潘棠點頭,“宮裡見。”
嚴瑛翻身上馬,在馬上對她搖搖手,最後道:“你這小侍衛身手不錯!”随後便拍馬離去。
短暫的小插曲過後,馬車重新上路。
潘棠掀開簾子瞧了眼阿酌,關心道:“你剛剛沒事吧?”
“屬下沒事。”
“那就好。”
車廂裡,玉容正笑眯眯地看着潘棠。
“玉容姐姐?”
玉容打趣道:“你這小丫頭倒是會做人,才一會功夫就又認了個姐姐。”
潘棠抿抿嘴,去拉玉容的手,“姐姐不覺得她很吸引人嗎?像是一陣風一樣。我見她第一眼就想和她做朋友。”
“确實是個妙人。”玉容贊同。
——
進宮的馬車從大明宮的丹鳳門入,下了馬車,由宦官引路到清思殿。
清思殿中早已經擺好宴席,巍峨宮殿下精緻的坐席整齊排列。大殿前,就是一片巨大的跑馬場。
潘棠第一次見這般排場,面上不顯,心底也是暗暗叫絕。
這片跑馬場上,一會有場隆重的馬球表演賽。身穿幹練男裝的宮女們,經過專門的訓練,個個都是打馬球的好手。
申時,大殿中鑼鼓齊鳴
皇後娘娘款款而來,一身雍容華貴的宮裝,頭上鳳钗熠熠有光,步搖輕晃。
她面上威嚴卻不失和藹,高髻盡顯端莊儀态。
但潘棠有些不敢看她,總覺得皇後娘娘的眼神過于銳利,讓她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