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牆金瓦,飛檐玉柱。
皇宮内的一處偏殿内,陽光從半開的窗戶中洩出來,落在殿内的一處雕花大床上。
床上的帳幔朱紅,上好的雲錦将整個床榻掩住,層層疊疊,密不透風。
幾縷清風順着窗戶吹進來,外層的帳幔被風吹得輕晃,像是翻着紅浪,上面閃着流光。
細長的指節從帳幔中伸出,拂開了飄晃的紅綢。
蘇沅卿半撐着身體,從縫隙裡探出頭,擡首打量着四周。
這殿裡的擺件墜飾皆是品相不凡,想來,應該是在皇宮裡面。
蘇沅卿的腦袋還有些昏沉,她掀開身上的被子,忽地冷笑一聲。
隻見那床尾處延着一根金鍊,一圈一圈地墜在地上,而後向上延展,扣在她的瑩白的腳腕上,上面還挂着一個小巧的金鈴。
蘇沅卿的身上還是穿着昨日的那身錦裙,頭上發飾盡落,滿頭青絲披散,仰靠在床頭看着腳腕間的金鍊。
金鍊微涼,那腳上扣着的地方卻是包裹着一層綢布,倒也沒什麼感覺。
隻是輕微晃動之間,那上頭的金鈴,會一下接一下地響起,像是在招引着什麼似的。
蘇沅卿起身下床。
她的繡鞋不見了,隻能赤腳踩在地面上。
殿内鋪着柔軟的動物皮毛,蘇沅卿的腳剛觸在上面,忽地雙腿一軟,跌到地上,腳腕上的金鈴猛地響動了數下。
怎麼回事?
蘇沅卿伸手揪住旁邊的紅綢,顫抖着起身,重新坐在床榻上。
軟筋散麼?
蘇沅卿垂着眸子,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還能動。
分量應該不多,隻是讓她雙腿發軟,不能逃跑罷了。
寝殿内大門緊閉,外頭隐約有兩個影子,瞧着像是守門的士兵。
不多時,門前兩人行了一禮,恭敬喚道:“宸王殿下。”
“沅卿醒了麼?”
溫潤的聲音自門口處響起,蘇沅卿聽見,蹙了蹙眉。
“回殿下,王妃她醒了。”
蕭暮歸聞言,眼底泛起笑意,緩緩推開了門。
蘇沅卿坐在床榻上,雙腳懸空,唇色微白,左邊腳腕上的金鍊垂在地上,上面的金鈴被風吹得響了下。
她的目光冷冽厭惡,卻絲毫不掩她的傾城之貌。
瞧着,就像是囚在籠中的華貴雀鳥。
蕭暮歸穿着墨袍金冠,剛剛下朝而來。
他将蕭琛囚于宮内,叫蘇今寫了份诏書,封他為宸王,并威脅蕭琛在上面蓋上了玉玺。
自此,皇上稱病,宸王攝政。
宸京衆人自有不滿之人,但終是被壓了下去,畢竟整個宸京都布着宸王的眼線,便是丞相和長公主也都被他囚在府上,派了數隊士兵輪番巡邏。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但也不乏一些正義之士,在朝上站出來指責他罔顧人倫。
蕭暮歸隻是笑着,坐在高位上,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劍。
然後,一劍刺穿了他們的喉嚨。
蕭暮歸的身上還帶着大殿上沾染的血腥氣,他頓了頓腳步,站在離床榻三尺遠的地方,輕聲喚她:
“沅卿。”
“昨夜……睡得可還舒服?”
“蕭暮歸。”
蘇沅卿厭惡地蹙了蹙眉,擡頭看他:“你休要說些莫須有的東西。”
蕭暮歸攤了攤手,坐在一旁窗邊的桌前。
他單手撐在玄木桌上,側眸看着她,笑得溫和:“沅卿這般說,可是好生傷我的心。”
“為了你睡得好些,我可是特意去丞相府把你原先的被褥拿來了呢。”
什麼!
蘇沅卿方才剛醒,目光被腳腕上的金鍊吸引,不曾關注床榻的被褥。
如今一看……
“你去了丞相府?”
蘇沅卿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顧不上雙腳的酸軟,站起身來沖向他:“你把我的爹娘和弟弟怎麼了!”
蘇沅卿還未走兩步,便又跌到了地上。
蕭暮歸起身将她抱起,重新放回了床榻上,手指勾起她腳腕上的金鍊把玩,俯身輕笑道:“沅卿,我不會動他們。”
“但前提是,你在我身邊。”
“哦?”
蘇沅卿冷笑,聞到蕭暮歸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有些反胃地别開頭:“你為達目的向來不擇手段。此番将我虜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爹娘成為你的擁趸,助你堂而皇之地登上高位麼?”
“呵。”
蕭暮歸起身,頗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上挑的眼尾染着無辜之色:“沅卿,你很了解我,但也不夠了解我。”
“若說真的要以你為要挾,那我大可像前世一樣,直接将你鎖在牢中,不是更有效嗎?”
蕭暮歸走回到桌前,倒了盞茶水,一邊輕抿着飲茶,一邊從袖中掏出那根她抵在他脖子上的白玉桃花簪,指節把玩着。
蘇沅卿瞧見那簪子,目光一冷。
“還給我。”
“好啊。”
蕭暮歸轉頭對她笑了下,伸手過去,就在蘇沅卿顫着雙腳下地,走來夠它的時候,修長的指節輕轉,将那簪子卡在兩根手指間,“咔嚓”一聲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