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人?”
蕭清辭蹙眉看去,手上動作停下,問蕭散道:“他是何人?”
蕭散恭敬回道:“似是慶雲州新調來的主簿,鄭安書鄭大人。”
蕭清辭心上有些疑惑。
鄭安書?倒是個從沒聽過的名字。
還是從慶雲州那個偏僻小州新調來的主簿小官,找他是要作何?
不知過了多久,蕭清辭斂下眸子,側身在桌上倒了盞茶水,對蕭散淡淡道:“喚他進來。”
“是。”
蕭散把鄭安書帶了進來,随即便退了下去。
鄭安書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眉目清俊,身姿挺拔。
他走到屋中央,對着蕭清辭行了一禮:“南隐州主簿鄭安書,見過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
蕭清辭颔首,舉起茶盞淺抿了口茶水。
南隐州現在災情肆虐,便是這驿站拿出來的最好的茶,也是帶着苦澀。
蕭清辭蹙了蹙眉,将茶水一飲而盡,看向鄭安書道:“鄭大人找孤,是有何事?”
“殿下,微臣……”
鄭安書垂首斂眸,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猶疑了一瞬,終是道了出來:“微臣想禀明殿下,這南隐州的知州洛元欺上瞞下,擅吞赈災糧銀!将糧庫内的陳米做成稀粥發給百姓,自己卻是将一衆精米扣下,以此擡高糧價、中飽私囊,使得民不聊生。”
鄭安書說着,逐漸激動起來,雙眸裡染着怒色,聲音莫名哽咽起來:“他還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為了鏟除異己,将災情一事全推給了老知州陳橋,連同一衆不滿他做法的官員都被他暗中扣上罪名壓進了牢中……”
鄭安書說完,便垂着眸子立在一邊。
身體因為激動和憤怒而微微顫抖,他阖了阖眸,心裡其實也沒有什麼底氣。
他是南隐州出來的書生,自小在這裡長大,後面中舉後被調到慶雲州,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回到了這裡。
老知州陳橋是個極好的官,溫和有禮,清廉正直,鄭安書雖然官職不大,陳橋卻也對他以禮相待,對他多加照拂。
就在鄭安書滿心歡喜,想着追随陳橋做個好官時,這百年安穩的南隐州卻忽地發了洪災。
滔天的洪水淹了農田和房屋,老知州帶着百姓逃到高處,卻也救不回來南隐州的百年基業,哪怕後面及時開倉放糧,卻遠遠比不上災民增長的速度。
不過半月,宸京突然傳來一紙诏書。
說是老知州放任災民,救災懈怠,讓原先的副官洛元替代陳橋的位置。
洛元在南隐州盤踞多年,紮根極深,一上任便用雷霆手段将忠于老知州的官員們打入牢中,其他官員若是有不服的,要麼被他用家人威脅逼着聽命于他,要麼就直接被他随便扣了個帽子壓進牢裡。
幸虧鄭安書才來南隐州不過數月,既無根基又無實權,洛元不屑管他,這才給了他一線生機,卻也不得不在表面上與洛元虛以委蛇。
鄭安書不是沒想過寫奏折呈上去。
一道一道的暗折送往宸京,卻不知為何,始終石沉大海,了無消息。
他本來都已經打算放棄了,不料今日他去迎接殿下車隊時,瞧見殿下那般對待洛元,這才又生了些希望。
鄭安書有些忐忑地立在原地,等着蕭清辭的回話。
袖下的指節相互揉撚着,手心和額上漸漸浸出細汗。
蕭清辭看着他,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唇角輕勾,啟唇問他:“鄭大人,你想要孤如何做?”
他正頭痛這南隐州的人禍呢,沒曾想,這鄭安書倒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在陳橋和洛元手下都待過,又是主簿,雖說沒有什麼實權,但他主管文書,想來掌握的消息不少。
“坐吧。”
蕭清辭見鄭安書沒有說話,便示意鄭安書坐下,曲着的指節輕敲木桌,目光沉沉:“跟孤談談,你現在的想法。”
兩個時辰後,鄭安書才起身從驿站離開。
在不遠處的殘壁後,躲着一個粗衣打扮的人,待看見鄭安書走了,擡步便想離開。
忽地,一把劍穿進了他的喉嚨。
他雙眸瞪大,低頭看了看血液噴出的脖頸,緩緩倒了下去。
在他最後斷氣之前,眼中的神色還留着淡淡的驚愕。
蕭肆輕笑一聲,将沾了血的軟劍放在他身上擦了擦,蹲在地上笑得肆意,不屑道:“什麼廢物,就這樣的還敢到驿站這兒來監視殿下?”
蕭散蹙了蹙眉,趕忙走上前去,曲指狠敲了下蕭肆的腦袋。
“你個蠢貨!你怎麼又把人給戳死了?都叫你留一個活口給蕭爾審了,你這豬腦子是聽不懂話是麼?”
蕭肆捂着腦袋,頭上高束的馬尾被他的手壓扁下去。
他回頭看着蕭散,惱怒道:“審什麼審,這不明擺着的嗎?!一看就是洛元那厮派來的,不然這南隐州誰還有那麼大的膽子?”
“不跟你說了,小爺我要去查叛徒了!”
蕭肆拿着軟劍氣沖沖地離開,蕭散頗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擡腳便欲離開。
倏忽,他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趕忙俯下身去,細細觀察着地上死掉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