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跟我這般僵持,不若早日依了我。現今這般模樣,不僅你受罪,我也心疼。”
那房中的人聽見蕭暮歸的聲音,掙紮的聲音瞬間斂了下去,似是在藏着自己的氣息,哪怕痛到極緻卻不願喊出一聲。
蕭暮歸垂首斂眸,長睫将漆黑的瞳仁藏在其後,勢在必得的野心和無端的興奮也被掩在了那一張溫和面皮之下。
他輕笑出聲,緩緩推開了門:“沅卿,你何苦如此逼我呢……”
蕭暮歸輕笑着踏入室内,卻在瞧見那床榻上躺着的人時,面上神色瞬間冷凝。
地上四處散落着钗環,床腳上的四根紅綢被人用利器劃開,而那床榻之上躺着的人,四肢手腳皆被人用布條牢牢綁死,嘴中還塞着紅綢,額上冒着豆大汗珠,此時見着蕭暮歸來了,便趕忙閉着眼睛裝作昏厥的模樣。
“歸一。”
蕭暮歸走上前去,聲音淡淡:“你竟然讓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蕭暮歸抽出被蘇沅卿丢在一旁的佩劍,三兩下便将歸一身上的布條斬斷,随即手腕一轉,冰冷的劍刃就這般抵在了歸一的脖頸上:
“在本殿面前,你還想裝多久?”
歸一再也裝不得暈厥,趕忙将嘴裡塞着的紅綢取出來,不顧手腳被綁了一夜的酸麻,“哐當”一聲便跪在了地上,聲音顫抖:
“屬下無能,請殿下饒命!”
蕭暮歸并未再言語,隻是沉着面色,将手上的劍往邊上一丢,鋒利的劍身和堅硬的地面碰撞着,發出“叮砰”的一聲清響。
此時晨光熹微,地上的劍身被陽光照着,銀光飒飒。
無人見得,在那劍身之上,映着一個面容溫朗的公子,此時唇角輕勾,眼底暗色洶湧。
沅卿……你以為你真能逃的掉麼?
不出三日,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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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玄華街,太子府。
蕭清辭坐在床榻前,雖是一宿沒睡,眼下略有些青黑,卻仍舊不敢懈怠,眼睛一直盯着蘇沅卿,生怕她再遭遇什麼不測,又或是毒素再次突然發作。
床榻之上,蘇沅卿正靜靜躺着,面色漸漸恢複了些紅潤,手腳上的青紫和傷口也都被包紮完畢,瞧着平靜安甯,宛若睡着了一般。
“殿下,藥來了。”
青顔端着一碗湯藥進來,因得一晚上的忙碌,也是心力交瘁,面帶憔悴。
“還請您讓一下,我來給郡主喂藥。”
“給孤吧。”
蕭清辭自青顔手中将藥碗接了過來,轉而對她說道:“你家郡主我自會照料,你去找蕭淩,叫他帶你去西院找個屋子休息。”
青顔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她如今這般憔悴模樣,眼皮也開始上下打架,若是待會兒郡主醒來,瞧見她一身喪勁兒,定會擾了郡主的眼睛。
況且殿下與郡主是未婚夫妻,且瞧着昨日殿下那般焦急模樣,顯然是對郡主動了真心的,将郡主交由殿下照料,并無不妥。
思及此,青顔行了一禮,恭敬道:“多謝殿下。”
禮畢,青顔起身出了門去,蕭清辭則是端着藥碗,一點一點地将湯藥給蘇沅卿喂下。
蘇沅卿不自覺地吞咽着湯藥,因得藥物苦澀,好不容易散開的眉心又輕蹙了起來。
待蕭清辭喂完湯藥,便将玉碗放在一旁,伸出手去撫在蘇沅卿的眉心上,幫她撫平皺起的眉頭。
恍惚之間,他似是又想起了陌上今晨的那一番話。
天色将明時,陌上終于探得蘇沅卿中的是何種毒素。
為了方便行動,他将他的一頭銀發束起,雖是簡單的竹簪挽發,卻也難掩他身上的仙姿俊逸。
隻見他坐在藥房椅上,一邊配着藥方,一邊不自覺地輕喃出聲:“這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在一旁為陌上打下手的青顔聽見了,便疑惑問道:“陌上醫師,您說什麼?”
“沒什麼。”
陌上眉眼微動,而後又緩緩道了句:“我是在想,這下毒之人,究竟是怎麼悄無聲息的将毒下給蘇沅卿的?”
眼見着蘇沅卿的情況又在開始變糟,蕭清辭有些等不及,便匆匆趕來藥房,本想問一下陌上解藥制作得如何了,卻在聽到陌上說的幾句話時,瞬間滞住腳步,立在一旁。
陌上開始搗藥,眼睛餘光忽而瞥到那門邊的一處衣角。
他唇角輕勾,一雙琉璃淨眸中泛着了然神色,面上卻是不顯。
陌上挽着袖子,一邊搗着藥,一邊對旁邊打下手的青顔解釋道:
“此毒名喚浮生,取得白首草、離魂花為引,輔以三株碧血琉璃草,集得巫族符水以咒,方可大成。
中此毒者,每隔三個時辰便要受一次剜心蝕骨之痛,耗損生機,清醒過來時恍若大夢一場,自此無邊循環,直至命盡于此。
虛浮三辰,忍痛餘生,因而——謂之浮生。”
青顔聞言,疑惑問道:“敢問醫師,碧血琉璃草和巫族的符水是何物?雖說青顔不知這兩樣東西,但白首草和離魂花我是知曉的,這兩種藥草可都是無毒之物啊,為何能做出這般強大的毒藥?”
陌上笑着搖了搖頭,聲音清朗:“碧血琉璃草和符水你不必知曉,現今當務之急,便是将你家郡主的毒給解了。”
“至于離魂花和白首草,這兩張草藥雖說表面上看上去無毒,但隻要合在一起便可短暫使人閉氣心停,再加之另外兩種材料,才成了這奇毒浮生。”
“那傷了蘇沅卿的箭頭上塗着的便是離魂花的汁液,無色無味且單拎出來毫無毒素,因而你們不論查驗多久都查不出所以然來。”
“而那回首草嘛——”
“便是這太子殿下腰間挂着的相思引了。”
思緒回籠,蕭清辭摸了摸腰間的香囊,将它輕輕取了下來。
修長的指節撫着那香囊上頭的紋路,蕭清辭垂首,斂下眼底的冰冷。
究竟是何人,竟能這般準确地猜到孤和蘇沅卿的心思,又趁着送相思引的契機來給蘇沅卿下藥,一環扣一環?
“呵。”
蕭清辭輕笑一聲,指尖輕動,轉而将香囊牢牢地握在掌心。
“我一定會把你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