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周遭賓客不知是何人先倒吸了口涼氣,将這四處的黏糊氛圍給散了些許,也将那些目瞪口呆之人給叫回了神。
“那……方才那人是太子殿下?如此溫和的殿下我還是第一次見!”
“那可不是,我為官幾十年,算是看着殿下長大的,也從沒見他這般笑過、說過這般言語,這嘉甯郡主當真是将殿下治得死死的。”
“殿下和郡主可真是般配!郎才女貌,就連家世也登對。”
“這近乎十年的仇家竟是就這般變了情人?真是活久了什麼都能見着。”
“欸——雖說殿下和郡主少時是仇家,那也是青梅竹馬不是麼?他們二人定是自少時便生起的情誼!”
“這話倒對。”
……
眼見着及冠的時間就快到了,蕭淩放開洛逸之,上前去在蕭清辭耳邊耳語了兩句,蕭清辭随即點了點頭,繼續垂首笑意吟吟地瞧着蘇沅卿。
洛逸之甩了甩被壓得麻木的胳膊,一手拿着折扇,一手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頗為無語地瞧着蕭清辭那副模樣。
“真是能裝。”
-
蘇沅卿最終還是未能将那香囊給蕭清辭系上。
因為蕭清辭先前穿得那一身雪衣并非禮部原先準備的及冠錦服,總歸系上去還得換下來,就不多此一舉了。
不過多時,蕭琛也到了太子府。
蕭清辭向蘇沅卿告别,回去換了及冠錦服,随即便正式開始了這及冠禮。
蘇沅卿坐在位上,瞧着蕭清辭始加、再加、三加,最後,蕭琛為他取字為文珩,文與辭意對,珩則是有君子如珩之意。
“蕭文珩……”
蘇沅卿喃喃,随即輕笑一聲,果真與上一世無甚差别。
不過——還是那喚久了的蕭清辭好聽。
蕭清辭換了那身簡單雪衣,身上穿着滾金四爪龍紋長袍,寶珠琳琅鑲嵌其上,他現今加冠已畢,頭戴金冠,滿頭墨發束于頭頂,目光凜凜。
若說先前的蕭清辭一身雪衣,半散墨發,端的是清風霁月,皎然若仙,那現今他的這般模樣,便是傲然矜貴,睥睨衆生,舉手投足之間,隐約已經有了三分帝王之威。
蘇沅卿瞧着,思緒隐約間回到了前世。
那時,她已經成了蕭暮歸的九皇子妃,蕭清辭身着玄色滾金長袍,眉眼冷清,神色冰冷得像是臘月深潭裡的寒冰。
他将她攔在禦花園畔,蘇沅卿有些憤怒地瞪着他:“蕭清辭,你幹什麼!”
蕭清辭扯着她的胳膊,垂首看她,聲音陰骛:“蘇沅卿,你的腦子被狗吃了麼?你要誰不好,非得嫁他蕭暮歸,你看不出他對你有所圖嗎!”
蕭清辭指節攥緊,手背上凸起青筋,不過須臾便将蘇沅卿的手腕攥得泛紅,蘇沅卿吃痛,卻怎的都甩不開他的手。
索性一了百了,她也放棄了掙紮,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蕭清辭,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對我指手畫腳。”
“我現今是你九皇弟的皇子妃,你出于何種身份,對我說這番話?”
時間太久,蘇沅卿早已忘卻了當時蕭清辭之後對她說過的話,隻依稀記得,那人拂袖離去時,手腕上的一根紅繩明晰,分明還是那般冷清的模樣,背影卻藏着無邊的落寞與孤寂。
就像是……被人丢棄了的幼犬。
倏忽,蘇沅卿回過神來,猛地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努力平複眼底無端翻湧的心緒。
她真是瘋了。
竟然能把蕭清辭想成一隻狗。
若是讓蕭清辭知道了,怕是又要逮着機會找她索要賠償了。
思及此,蘇沅卿又想起了那個香囊和相思引,那香囊雖說繡得不甚好看,卻也是她一針一線,繡了改了許久才做好的。
她兩輩子裡頭一次給别人做這個東西,竟然還是蕭清辭自己讨要來的。
還有方才門口處的那一番拉扯……
蘇沅卿面色微紅。
倒是她想錯了,蕭清辭才不是什麼狗,他就是隻狐狸,一隻人前冷清,卻對她瘋狂舞爪的老狐狸。
蕭清辭面上跟賓客談笑風生,實則一直在用餘光偷偷瞧着蘇沅卿。
不過短短半柱香的時間,蘇沅卿面上的笑容不減,眼底的神色卻是由欣賞到冷沉再到氣憤,耳根還泛起了可疑的微紅。
蕭清辭輕笑一聲,冷清神色似水般溶解在唇間笑意裡,将面前正與他攀談的新科探花給吓了個徹底。
那探花郎有些猶疑地喚了句:“殿下?”
蕭清辭聞言,恍然回神,面上笑容收斂,又恢複了那般冷清疏朗、清風霁月的翩翩模樣,直叫那旁邊看穿一切的洛逸之又翻了個白眼。
蕭清辭這家夥莫不是被奪舍了?不然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
因得是太子嘉禮,衆人情緒都頗為高漲,将蕭清辭圍着,或是單純說些吉祥話祝福,或是不斷跟在他身後拍馬屁,想要以此讨好蕭清辭。
殿内一派祥和。
唯有那角落之人,雙拳緊握,目光森冷的看着這幅場景。
然而不過幾息,他伸手舉起茶盞,将裡頭的茶水一飲而盡,唇角也随之勾起不屑的弧度。
“蕭清辭,你得意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