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風霁月的太子在旁邊輕笑一聲,偏首将蘇沅卿眼中的神色一覽而盡。
蠢郡主竟是有一天也變聰明了?這玉佩倒确實是他悄悄留下的,就是為了在蘇沅卿上門還玉佩時,還能跟她見上一面。
結果不曾想,竟是成了她這拒婚棋局的一枚棋子。
蕭清辭的一雙桃花眼中映着燦燦星光,他輕攏廣袖,從懷中掏出一根白玉桃花簪,趁着蕭琛派人取玉佩時一齊遞了上去。
“回父皇,這是嘉甯與兒臣交換的信物。”
蘇沅卿側首看去,瞧見了蕭清辭遞上去的簪子。
那是她及笄宴上,他給她的及笄禮。當初他們二人關系甚是緊張,她一時氣下,便把及笄禮給他丢了回去。
他竟是一直……都把這簪子帶在身上麼?
蘇沅卿心思微亂,可面上卻不顯,隻是笑着看那侍從将玉佩和簪子呈給蕭琛。
蕭琛劍眉微蹙,打量着這兩件物什。
那玉佩他是見過的,确實是清辭往日裡頭常戴的那塊,近幾日換了塊墨玉佩,他還問過他幾句,不曾想竟是給嘉甯了。
還有那簪子,也是他先前去太子府找清辭時,看見他在府中親手打磨過的。
他問了許久也不見清辭回答,隻說是送給心上人的及笄禮。
簪子……玉佩……及笄……
所有要素都對上了。
蕭琛這才定下心去,重新笑了起來,擡手叫三人起身:“好了好了,都是誤會,你們先起來吧,都别跪着了。”
嘉甯是蕭琛從小看着長大的,是個什麼心性他最是了解不過。方才一時被這情形弄昏了頭,忘了嘉甯這小姑娘自小便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單純性子。
思及此,蕭琛又偏首看向那衣着素衫的蕭暮歸。
那種離譜流言……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不曾想,他這個一直被忽視的兒子,竟還有這般陰險的一面。
蕭暮歸此時面色不改,垂首斂眸,但兩隻手卻在袖中緊緊握成拳。
差一點……就差一點,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他起身回座,在經過蘇沅卿和蕭清辭時,目光黑沉地掃了一下兩人。
“呵。”
蕭暮歸舉起案上的酒盞,仰頭将那涼透了的酒液一飲而盡。
蘇沅卿,你以為這樣你就逃得掉嗎?
且等着看吧,我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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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過宮道,銀華自那飄晃葉間傾瀉,照在那底下并肩而走的兩人身上。
蘇沅卿頗有些赧然地貼在宮道一旁走,斂眸盯着那路上的石子,盡可能地想讓自己忽視身旁那灼熱的視線。
一炷香前,宮宴剛盡,蘇沅卿帶着青顔起身欲走,便被蕭琛笑眯眯的叫住。
“皇帝舅舅,您找嘉甯何事?”
蕭琛笑容神秘,又似是帶了些莫名的喜悅,直叫蘇沅卿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正當蘇沅卿疑惑之際,一陣熟悉好聞的冷竹香氣自她身後傳來,她有些遲疑地回首看去,隻見那青衣郎君踏着月色而來。
果不其然,是蕭清辭。
蘇沅卿匆匆移開視線,蕭清辭也未曾在她面前停留,隻是走到蕭琛面前,堪堪行了一禮。
他啟唇問道:“父皇,您找我何事?”
蕭琛的目光逡巡在兩人之間,越看越覺得兩人般配,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盯着蕭清辭頗有些不滿地說道:“這不是你們已經互通心意了麼?正巧嘉甯出宮回府,你怎麼也該送人家一程。”
他這個兒子就是不開竅,他若是在不主動些,憑嘉甯的聰慧和容貌,怕是到後頭就被别人哪家的小子給搶走,叫清辭哭都沒處哭去。
說罷,蕭琛又看向蘇沅卿,笑得慈祥:“嘉甯啊,既是你和清辭兩情相悅,清辭又求娶了,不若早日把婚事定下來。”
蘇沅卿皺眉欲言,卻被蕭清辭打斷:“父皇,這太快了些。況且今日一事,宸京恐有流言,短期難平,還需些時日整肅。”
他瞧着蕭琛,眸光暗沉,似是暗示一般。
蕭琛卻是擺了擺手道:“你們可以先定婚嘛!等把婚期定下來,後頭的事情便由朕來做!朕倒要瞧瞧,何人敢亂傳流言!”
說罷,蕭琛摸了摸胡子,狀似思索,神情又帶了些興奮:“待朕改日去找欽天監定個吉日,到時給你們挑挑良辰。”
蕭清辭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蕭琛拂袖擋了回去。
“休要再說了,你快些送嘉甯出宮回丞相府去,再過一個時辰宮門就要關了,若是今日嘉甯未能回府裡,明日漱玉可要來找我鬧了。”
蕭清辭和蘇沅卿齊齊輕歎一聲,答道:“好。”
“你在想什麼?”
清潤好聽的聲音自蘇沅卿旁邊傳來,她側首一看,蕭清辭走在宮道上,一改殿上冷清面容,瞧着她時,姿态頗為散漫,卻不掩其君子清姿。
蘇沅卿回道:“我在想——你為什麼要說你心悅我。”
“你應當已經猜到了,那是我為了拒蕭暮歸的求娶而想出的把戲。”
蕭清辭俯身瞧她,聲音清冽似泉:“你覺得呢?孤是因為什麼,才說了跟你心中所想大相徑庭的言語?”
蘇沅卿皺眉思索良久,想出許多答案卻都被她一一否決,她搖頭道:“不知,殿下的想法常人怎能窺見。”
晚風微涼,幾許清風吹動着枝桠樹冠,時不時墜下幾片粉白花瓣飄在空中,又施施然落了下去。
恰有一片,落在了蘇沅卿頭上。
蕭清辭伸手過去,眉目清朗,風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