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傻兒子,連追求别人都不會,半分都沒學到他父皇我的精髓。
話雖如此,但因得是在衆人面前,蕭琛還是輕斥了一下蕭清辭:“休要胡言,這關你何事?”
說罷,他又對蘇沅卿慈祥一笑,柔聲問道:“嘉甯啊,告訴皇帝舅舅,方才九皇子說的事情,你意下如何?”
蘇沅卿站起身來,對着蕭琛和皇後施然行了一禮,然後也走到殿中,半跪下去。
“回陛下,臣女——”
蘇沅卿還未說話,便聽見周圍的一圈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因得原先宸京流言,不少人都覺得蘇沅卿當會答應。
就連蕭清辭,此刻也是眼中遍布冰寒,他死死地盯着蘇沅卿,手上緊攥成拳。
她會答應的吧。
畢竟她方才還對他笑。
蘇沅卿紅唇輕勾,她擡首看向那眸色黑沉卻仍舊眉目清絕、風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朗聲說道:“回陛下,臣女心悅太子殿下!”
霎時,萬籁俱寂。
所有人都呆愣着看着面前的景象,都在懷疑耳中有誤,其中蕭暮歸尤甚,他的面色本就蒼白,此刻更是又白了三分。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和蕭清辭向來不對付麼?
蕭暮歸眸間一閃,狀若破碎,溫潤面容碎成幾片,屈指向前,攏住蘇沅卿的衣袖,做出一副被心上人負了的模樣:“沅卿……你看不出我的心意麼?”
蘇沅卿偏首,将自己的衣袖從蕭暮歸指節中扯出,聲音淡淡:“殿下請自重。”
說罷,她紅唇輕勾,眼中含春地看着蕭清辭,似是一副喜歡極了的樣子。
“我一直心悅的,都是太子殿下蕭清辭。”
“咚——”
蕭清辭被蘇沅卿這話驚得心尖震顫,那修長指節的力度都不自覺地松了些許,白玉雕花的酒盞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分明方才他們還不歡而散,蘇沅卿這是作何?
蕭清辭垂首瞧見蘇沅卿眼底掠起的神色,薄唇微勾,将她的謀局看了個徹底。
想利用孤?
蘇沅卿,利用孤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蕭清辭垂首,斂下眸中神色,像是被驚到似的,呆愣坐在座上。
蘇沅卿見着他這模樣,心中漣漪微動。
倒是她對不起他,分明是相看兩厭,卻還要拿這種方法惡心他。
隻是遍尋這殿上衆人,他是最穩妥的。
若隻是拒絕蕭暮歸這次,那今後他必定還會死纏爛打,而若是她告訴衆人,自己有個心上人,最後在被拒絕,自此傷心不理旁人,便合情合理。
正巧蕭清辭讨厭她,總歸是不會答應的。
卻未曾想,蕭清辭竟是下了座位,也跪在了蘇沅卿旁邊,眉目疏朗,君子如珩。
在蘇沅卿驚訝的目光中,蕭清辭一字一頓,聲音清朗,卻柔和地像那春日的清風,與以往他的冷沉寒肅完全不同,就如同……他喜歡她一樣:
“回父皇——”
“兒臣,也想求娶嘉甯郡主!”
此言一出,滿座驚嘩。
就連蘇沅卿,都略有些驚愕地側首瞧着蕭清辭,攥着玉佩的指節收緊。
蕭清辭他這是作何?
蘇沅卿垂眸,羽睫掩下眼底神色,在心裡迅速重新籌謀,因得蕭清辭的回答與她設想的大相徑庭,如今她便隻能——見招拆招。
而蕭暮歸則是面上黑沉,眸光陰冷地看向蕭清辭,那張溫潤表皮似掩非掩,幾欲破碎。
蕭清辭不言,隻是在暗暗瞥了蕭暮歸一眼,眸光淡淡,略帶挑釁,惹得那人的面色又黑沉了兩分。
“咳咳——”
那高位之上的帝王皺眉看着底下三人,心中思緒翻飛。
若照宸京傳言,嘉甯應當是喜歡暮歸,但瞧着目前這般情形,嘉甯似是對暮歸無意,而他最喜愛的兒子也喜歡嘉甯,又是兩情相悅……
将他的兩個兒子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嘉甯倒是好算計。
幾息後,蕭琛輕歎一聲,垂首問向蘇沅卿:“嘉甯,告訴朕,你究竟心悅于何人?若是你們真的兩情相悅,朕也好給你們賜婚,保不準還能成就一段佳話。”
蘇沅卿聽蕭琛的自稱從“皇帝舅舅”變為“朕”,便知蕭琛此時心緒如何。
若她将計劃和盤托出,便是欺君之罪,雖說以她的身份,皇上不會對她作何,但總歸會生些嫌隙,說不定今後還會牽連丞相府。
如此這般,若以後蕭暮歸狗急跳牆,誣陷和對付丞相府,恐更為順利。
見着蘇沅卿遲遲未答,蕭琛又笑着喚了聲:“嘉甯。”
蘇沅卿額上漸漸浸出細汗,她擡首看向高位那人,見着蕭琛雖是面上笑着,眼中卻深埋着沉色,喜怒不明,不怒自威。
她的手在衣袖之中,攥緊了那塊玉佩,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蘇沅卿對着蕭琛,目光堅定道:“回皇上,臣女心悅的,就是太子殿下蕭清辭。”
“哦?”蕭琛輕笑一聲,雖是眉眼彎着,舉手投足間卻是威嚴畢顯。
“可朕如何聽說,嘉甯過去數月裡,時常追着暮歸?”
蘇沅卿聞言一頓,随即昂首,笑得天真,語氣親昵了些,似是想要拉近與這皇帝舅舅之間的距離:“嘉甯不過是之前出去遊玩的時候,偶然碰見過幾次九殿下,之後每次看見便也會說上一兩句話。”
說罷,她佯裝委屈地看着蕭琛,目光清淩純澈:“不知怎地就被人傳成這樣,現在倒是成嘉甯的錯了?”
“而且若說是追着九殿下,嘉甯難道不是追着太子殿下的時候更多麼?”
月華如水,朦胧月光如紗籠影,直将蘇沅卿眼中那閃着的三兩淚花映得明晰,瞧着就是一副委屈極了的樣子。
蕭琛眉頭微皺,雖有半數相信,可疑惑仍未解完,他将聲音放緩,目光也變得柔和慈祥了些許:“那嘉甯又是何時與清辭心意相通的?怎麼也不曾告訴一下皇帝舅舅?”
蘇沅卿淺松了一口氣,她就等着蕭琛這句話呢。
隻見那明媚單純的小郡主粉頰微紅,從衣袖中掏出一塊玉佩,緩緩說道:“是……在及笄宴上,嘉甯和太子殿下通曉的心意。”
說罷,她便把這玉佩舉起,目光柔和,似羞似怯:“這便是殿下與嘉甯交換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