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字如杜鵑綻放在柳思生肩頭。
奕宣低頭,用薄唇輕輕蹭過那處,急切而又疼惜。
他手中捧花,輕含入口,嘗盡甜蜜。
大雨一直在下,雨滴灌進破廟,濺起泥腥。
廟内火光晃動,逐漸熄滅。
天将破曉,草垛上的窸窣漸消。
一夜荒唐如夢。
“年紀輕輕的,為何想着輕生啊?”
青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随後柳思生感覺被一股力道拉出水。
像是呼吸到了久違的空氣,他猛地咳嗽起來,趴伏在岸上喘息好一會兒,這才擡頭看去面前之人。
不算精緻的臉,還髒兮兮的,約莫着十四五歲。
但他的眼睛卻亮晶晶的,宛若夜裡的璀璨,一下子勾住了柳思生的目光。
少年沖他眨了眨眼,瞧着他好生奇怪。
柳思生頭發還不過肩,穿着怪異,上下衣衫竟是連在一起的,寬大又沾了水,此刻全部黏貼在身上,看着笨重至極。
但他……長得真好看。
少年也是一時間看呆了。
他比自己見過最美的舞妓都要好看,眉間一點金印,如天生雕琢而出,膚色潔白如寒霜,宛若天地新生。
他的雙眸,滿含山海。
少年率先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同時伸出手,熱情道:“我叫小白,你叫啥?”
好傻……
看見他的笑容,柳思生身子一顫,竟也想跟着他開心起來。
但自己好像還沒學會怎麼笑。
隻得冷着了臉,将手伸過去,指尖緩緩與他的手掌相觸碰。
那一瞬間,少年也是身子一抖,但那感覺卻轉瞬即逝。
他臉上還是挂着那笑,手一緊,便将他的手給握住,輕聲問他:“你怎麼看着呆呆的?難不成是被這水裡的亂石撞壞了腦子,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
“名字……”柳思生低頭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你先用着,等你恢複記憶,找到你家人為止。”少年一用勁兒,地上的人兒便被他一把拉了起來,“先說好,我大字不識幾個,也就隻能挑幾個學過的用了。”
好像不适應站起來,柳思生腿下一軟,又要跌過去。
少年眼疾手快,趕忙伸手環住他的腰,穩住他的身形。
鼻尖咫尺,清香萦繞。
少年懵懂,如此便慌了神。
放手,怕他跌,但就這樣抱着好像也不太好。
猶豫間又焦急解釋,這才結巴起來:“那個……你……不是……我……”
“名字,你還沒告訴我。”柳思生倒是沒看出他的怪異,自然而然扶着他的胳膊,一臉平靜詢問。
“……無。”少年聲音顫抖着開口,“不是沒有的意思……就是無……”
少年深吸一口氣,輕喚一聲:“阿無。”
柳思生眉目舒緩不少,學着他的模樣,嘴角微微勾起,點了點頭。
“嗯,是我,我在。”
……
“阿無……别走……”奕宣不知夢見了什麼,眼角清淚劃過,手緊緊抱着柳思生的腰身,将頭埋進他懷中。
柳思生衣衫淩亂,與奕宣一同躺在草垛之上。
他輕輕揉着奕宣的腦袋,餘溫未過,滿目柔情。
見奕宣落淚,柳思生小心翼翼地擡起手,像是生怕驚擾了眼前人,溫柔地替他拭去那滴淚,輕聲呢喃:“小白,别哭,我不走,不走……”
柳思生啊柳思生。
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
小白也好,覓言也好,若朝也好。
你明明知道,你為何還要糾纏?
你明明知道,你終會招緻禍端!
“柳思生!柳思生!”
奕宣瞧着柳思生将醒,急忙坐到床邊喚他。
床上的人眼眸微微顫動,難受地皺起眉頭,片刻之後,又恢複了平靜,再次陷入沉睡。
“這是怎麼回事?都三天了他怎麼還沒醒過來?”奕宣氣沖沖扭頭,沖着床邊跪着的大夫質問。
大夫吓得連磕幾個響頭,聲音帶着顫抖,急忙解釋:“不是小人無能,實在是國師他身子狀況太糟糕了,多年的隐疾一直未愈,又淋了大雨,染上風寒,還日夜奔波,殿下您還……唉,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折騰啊。”
奕宣聽到這兒,火氣瞬間被澆滅,臉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