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風雲突變。
方才綿綿細雨,此刻竟傾盆而下,瞬間模糊衆人雙眼。
恰逢此時,衆侍衛擡着一人,在風雨中艱難拾級而上。
柳思生端坐攆上,身着的玄色繡金祭服也被雨水打濕,盡數黏膩在身。
他頭戴青龍面具,手持幡旗,在兩側侍女攙扶下光腳登上巨鼓。
一腳踏上那沙礫,好似不覺疼痛,穩穩立于鼓上。
他将手中幡旗高舉于天,随後高呼:
“青面祭天——恩雨澤田——”
“先祖護佑——大昭運安——”
“臣,柳思生,在此鬥膽,以清明清雨為介,請天地浩渺,邀萬世開泰,彙陛下天福!”
柳思生話音一落,一道閃電落下,于他身後炸開,似青龍現世,撕破虛僞。
他穩于鼓上,此刻站在衆人之上,仿若掌管衆生命數,似神明,又似閻王。
奕臨卻未被吓到,臉上愈發欣喜癫狂,望着柳思生那處移不開眼。
緊接着,柳思生拿着那幡旗,蹲下身子,對着準備好祭祀的聖女,将其狠狠插入她的顱頂之中。
聖女發出慘叫,頭中噴灑而出的鮮血直直濺到那青龍面具之上。
那面具卻嘗到血味後散發出青光,于大雨中愈發詭異。
楚卿瞧見這一幕,心中一驚,急忙将頭偏到一旁不敢去看。
活人祭祀,終遭報應!
衆鼓齊奏,柳思生伴随着鼓聲緩緩起身,腳踏沙礫,祭舞起勢。
迎雨甩袖,鬼魅自生,身如飄絮,步似魍魉。
頓足震鼓,旋身似亡,狂亂之态,鬼神亦惶。
一舞得終,陰霾驅散,大雨倒天,奇觀親現。
衆人紛紛擡頭,望着那無數雨滴升空倒流,而後烏雲退散,四方光輝。
無一不驚歎這天神之力。
然而,葉定川卻對這驚世奇觀視若無睹,雙眸緊緊鎖定在那面戰鼓之上。
鼓面之上,那人身姿挺拔,雖形容狼狽,卻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傲然。
葉定川眉頭緊鎖,眼中的憂慮愈發濃重。
柳思生終是力竭,那奇觀隻維系片刻便蕩然無存,細密的小雨再次淅淅瀝瀝地落下,打在人們肩頭,也打在柳思生疲憊不堪的身軀上。
他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坐在滿是血水的鼓面上,雙腳早已被沙礫磨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好!真不愧為我大昭國師!果然有通天之能!”奕臨大喜,一拍桌子起身,三兩步走到台邊,“賞!給朕重重地賞!”
柳思生大口喘着粗氣,強撐着虛弱的身體,緩緩跪直。
他擡起一隻手,動作遲緩地取下臉上的面具。
先是那雙絕美的明目,絲絲碎發粘膩在額頭,嘴角的血此刻卻如朱砂點綴他的雙唇,在蒼白的面容上開出一抹嬌豔。
他氣息微弱,卻努力保持着鎮定:“臣……職責所在,願佑我大昭國運昌隆,萬死不辭……
“今日愛卿的能力朕也是見識到了,之前對愛卿多有誤會,沒了愛卿之才,愛卿可千萬莫往心中去。”奕臨這話看似賞識,實則陰陽十分。
柳思生心中冷笑,扶着受傷的雙腿,再次艱難地站起身來,聲音堅定:“臣說過……有臣在,陛下大可高枕無憂……”
此話一出,奕臨臉色陰沉了不少。
這話分明是挑釁。
分明是向全天下宣告,他柳思生才是大昭脊柱。
他願扶持誰,誰便是帝王!
奕臨剛剛的欣賞之色逐漸消失,想來将他拴上狗鍊栓了五年還馴不服,簡直跟奕宣那個狗崽子一樣。
他冷哼一聲,重新坐下身子,居高臨下望着那鼓上狼狽不堪之人:“國師大人這一舞也是乏累,還不趕緊将國師送進宮去,好生休養?”
話音剛落,禦龍衛擡着步辇匆匆趕來。
奕承君親自,下場,走到鼓邊,對着柳思生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語氣恭敬卻暗藏深意:“國師大人,請吧!”
東昭門外,葉既明急地來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宮門方向。
已近晌午,祭祀已過,雨亦将停,按道理來說,柳思生該是早早出來了才對。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難不成黑蛟和影殺失手了?
埋伏之際,一黑色人影閃過,瞬間隐沒在枝頭。
随後,他環顧四周,确認安全後,抛下一手帕包裹的石頭,又瞬間消失。
影殺?
葉既明蹑手蹑腳走到那樹邊,順勢靠坐下去,偷摸撿起來查看。
看見内容,瞬間目瞪口呆。
這棋,還真是亂成一鍋粥了。
奕承君押送着柳思生剛過太康門,與一人撞上。
“呦,我當是誰這麼不長眼,敢擋本宮的道,原來是西和王啊。西和王,你不在祭祀場,在這宮裡亂竄什麼?”奕承君嘴角一勾,輕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