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六十五年,清明。
皇家五十年大祭,萬民同悲。
祭台高聳入雲,華幡漫卷映天,祥煙輕繞玉銮。
古鐘長鳴,鼓樂齊奏,聲震四方。
細雨綿綿下,登龍台階兩側站滿群臣。
一巨鼓立于台下中央,被禦龍衛緊緊圍住,時有三倆宮女在鼓的兩側,挽着籃子,似在撒些什麼。
楚卿跟着蕭元身後,恰巧自殿前經過,瞧見這一幕不免心生好奇。
蕭元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先一步開口同她解釋:“那籃子裡裝的是沙礫。”
“為何要灑沙礫?”楚卿追問,“我看書中說祭祀多為玉石台,這如今換成鼓不說,還灑沙礫?”
蕭元對着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在身側,低聲言:“也甯妹妹,此事你我不可這般妄議,你今日就好好站在我身側,萬事不可魯莽。”
“謹遵皇後姐姐教誨。”楚卿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也不敢再多言,生怕為她再招惹些沒必要的麻煩。
這五年來,也多虧了這位皇後庇護,楚卿才免得被皇家人騷擾。
隻是她自己本就搖搖欲墜,每每看見,總是病恹恹地帶着一身傷。
當今陛下,雖說在朝堂上倒是雷厲風行,行事果斷,但這人品是真的不怎麼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變态行徑。
對皇後,他的結發妻子,尚是拳打腳踢,就别說那些沒有家世背景的後宮秀女。
總是玩完便扔,死的死,傷的傷。
簡直是個人渣!
還有長公主奕承君,那後宮還真像是為她開的,那荒唐行徑簡直跟皇帝一模一樣,對皇後也是不間斷地騷擾。
楚卿也算看清了這華貴下的肮髒,嗤之以鼻。
蕭元即便被如此對待,也是為奕臨孕育了兩個皇子,總是懷着善心,為後宮姐妹送藥,對自己也頗為照顧。
衆人心中,她該是鳳位!
但那鳳的翅膀卻被打了個粉碎,讓人惋惜。
這高牆之下,是無數人的掙紮絕望,卻是他奕臨一人的高枕無憂。
還有今日這祭祀,他分明就是為了取樂,鼓上起舞本是歌妓之事,如今卻換成了柳大人,這分明是羞辱!
羞辱給全天下人看,看他将柳思生踩在腳下,踩在沙礫之中。
而那沙礫,是刑具,對他不順從的懲罰。
走進大殿,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奕承君。
蕭元明顯身子一抖,急忙行禮:“拜見長公主。”
奕承君今日看着心情挺好,笑着擺手讓衆人都免禮,随後當着所有人的面,撫上了蕭元的臉,調戲:“元妹今日着實漂亮,這鳳冠真是襯得元妹愈發動人。”
蕭元覺不妥,急忙偏頭躲開:“皇姐……此舉不妥。”
沒想到奕承君直接語出驚人:“也罷,今日元妹如此嬌豔,我等隻可遠觀,不可亵玩。”
楚卿聽見這個,緊了緊手中的扇子。
大庭廣衆之下對一國之後如此開口羞辱,這奕承君當真是罔顧禮法。
蕭元倒是不敢有脾氣,急忙又彎下身子:“謝長公主高擡貴手,臣妾該是去太後身側侍奉了,便先行離開。”
“去吧,今日母後心情不佳,元妹可得好好侍奉。”奕承君說着還不忘撩過蕭元的衣袖,放在臉側嗅了下。
而後她又将目光投向楚卿意味深長一笑:“甯妹也是,今日若是引發禍事,保不齊會丢了性命。”
楚卿自诩已習慣這深宮大院,但聽見這話還是被吓了一抖,輕輕拉住了蕭元的一側衣角。
蕭元輕拍她的手,帶着笑意道:“臣妾這便下去,不在此妨礙長公主行事。”
遠離許久,楚卿才終是松了口氣。
這一路上瞧見的人不少,商家是貴客便不提了,還有七公主奕鶴鳴。
自陛下登基,商家自是一飛沖天,奕鶴鳴也是如願嫁給了右相嫡孫商洛,自此便待在商家足不出戶,也就逢佳節宴會才能在宮中偶然瞧見。
變化也是大。
隻是嫁過去三年她卻并無子嗣也是惹得衆人猜忌,至此也是楚卿所知她的全部情況。
南歸失勢,南歸王府被滅,南歸王返程途中氣絕身亡,兜兜轉轉,這南歸還是落在了貞王手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太子的人。
西和倒是會審時度勢,西和王大皇子的身世雖被人诟病,但風往哪吹他便往哪兒倒,自是懂得保全自身。
東尋就不必說了,一直都與華京不對付,但北定卻到現在都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