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睜開眼。
單無绮玩味地盯着他,尖俏的小臉近在咫尺。
“你沒吃飯嗎,少爺?”單無绮松開手,薩摩立刻摔了一個屁股蹲,“救你的人來了,我先走了。”
薩摩下意識向前追了兩步,但他被救援人員後怕地抱住了。
待薩摩掙脫束縛,單無绮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夕陽從工廠敞開的大門照進來,外面的天空已是血似的那麼紅。
她走了,像夢一樣。
薩摩喃喃念叨“357”這個數字,雙手插進兜裡,臉色倏地一黑。
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
他這周的冰淇淋球泡湯了。
……
那個綁匪不是單無绮殺掉的第一個人,但卻是被梅知道的第一個人。
梅沒有想到,聽話懂事的妹妹竟然有兩副面孔。
耐着性子應付完上司的提拔和敲打後,梅怒氣沖沖地趕回家,卻發現單無绮已經做好一桌子菜,新出爐的滿分試卷放在桌子最顯眼的地方。
單無绮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哥。”
梅滿肚子的火憋了回去。
他深吸兩口氣,用力拉開椅子坐下。
吃飯時,單無绮一刻不停地給梅夾菜。
梅把菜扒拉開,單無绮又夾。
如此拉扯着吃完一頓飯,梅放下筷子的同時,單無绮立刻從身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皮帶,恭恭敬敬地雙手舉給梅。
梅接下,單無绮抱頭:“哥,别打臉。”
梅氣得鼻子都歪了。
他用皮帶戳單無绮的臉:“你為什麼這麼熟練?誰教你的?誰教你的?!”
“我自己學的。”單無绮撒謊都不用打草稿,“學校裡有武術選修課,我和秦老師關系好,他多教了我一點。”
啪!
梅把一隻手槍拍在桌上。
單無绮的臉瞬間白了白。
梅盯着單無绮變幻的神色,無處發洩的怒火鬼使神差地熄滅了。
他輕聲道:“單無绮,我和你實話實說吧,我早就發現你不老實了。你偷走我鎖在抽屜裡的槍,打完裡面的子彈後,又在黑市淘同款子彈填裝回去——但你遺漏了一個細節,四部的子彈都有特殊編号,即使有一部分流入黑市,也是老掉牙的殘次品。”
單無绮盯着腳尖,梅又說道:“單無绮,我理解你的好奇,你還是個孩子,你……”
“我不是好奇。”單無绮輕輕地說。
梅微微一愣。
“存折裡的錢越來越多,買下十條人命都綽綽有餘,哥,你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單無绮垂着頭,悶聲悶氣,“人不會做虧本買賣,他們給你這麼多錢,将來要死的人,絕對不止你一個。”
梅盯着單無绮:“你怕我連累你?”
“不,哥,我怕我們被吃幹抹淨。”單無绮的聲音帶着一點鼻音,“上位者施予下位者的,必然連血帶骨回到他們手中。如果我也死了,你的名字會比一粒塵埃還輕,入睡時,他們甚至連一個噩夢都不會做。”
梅沉默。
單無绮抓起梅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幾顆濕潤的淚水滑過梅的手背,梅的指尖因此細微地顫抖了一瞬。
“……你别死。”單無绮的聲音輕得像一隻小貓,“……哥,你别死。”
梅的心一瞬間揪得生疼。
這件事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梅留下一把子彈,叮囑單無绮不要随便開槍,便又回到工作中去了。
單無绮在窗邊目送梅遠去,又關上窗,從床底搬出一個小箱子。
她打開箱子,裡面有各種小型槍械,好幾打不同型号的子彈,以及一把狙擊槍的零件。
單無绮把除了狙擊槍之外的槍械倒出來,正要關上箱子,猶豫片刻,又把梅留給她的子彈用手帕包好,仔細地掖在箱子角落。
她拎起箱子,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兄妹之所以是兄妹,正是因為他們會踏上同一條道路,無論早晚。
叮鈴鈴——
家裡的電話響起。
電話響了三聲,然後被對面主動挂斷。
這樣的“騷擾電話”不會引起友愛部的注意,而且梅常年不在家,即使不巧被梅撞上,單無绮也有法子圓過去。
單無绮拎着小箱子離開家。
夜色中,單無绮和夥伴碰頭。
他們彼此談不上有交情,因為利益關系才是最穩固的關系,尤其在殺手這個行業裡。
夥伴遞來一根煙:“來一根?”
單無绮搖頭,問道:“這次是誰?”
“太陽。”夥伴答。
單無绮呼吸一滞。
——基地的太陽,有且隻有那一位。
——老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