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單無绮态度猶豫,薩摩上道地掏出一枚銅制徽章,上面刻着交叉雙劍,是團結部黨員才有的徽章。
單無绮接過捏了捏,不是假的。
白手套的下場一般都好不到哪裡去,但單無绮絕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就讓梅提前斷送政治生命,乃至性命。
在薩摩忐忑的注視下,單無绮把銅制劍徽抛給薩摩:“你想讓我做什麼?”
薩摩還是個小學生,目測隻到單無绮胸口高。女孩比男孩發育得早一些,單無绮如今已經是初中一年級,身高止步于159cm。
穿上鞋就是163cm,四舍五入就是165cm。
“爸爸會派人來救我的,我在沿途留下了記号,救援人員會跟着記号找過來。”薩摩年紀不大,口吻倒是很老練,“那個綁匪是友愛部黨員,他很謹慎,但我記得他的臉。”
單無绮眼睛眨也不眨,薩摩以為單無绮沒聽懂:“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
“築牆派和遷徙派又開始互扯頭花了,對吧?”單無绮一針見血,“老首長還沒死呢,我估計他還能撐幾年,但他的老年生活注定不會很愉快——他手底下的人一個個都等着吃肉,但最大的那盤肉被老首長占着,為了避免人們将餐刀對準自己,那個老東西必須把局勢攪亂,越亂越好。”
薩摩張着嘴愣在原地。
單無绮對薩摩伸出一隻手:“走,去上面等。”
綁匪的屍體還沒變涼——單無绮扭斷了綁匪的脖子,宛如魔高一丈。
薩摩盯着單無绮伸出的手,在他眼裡,裡面的威脅遠大于示好。
單無绮皺眉:“起來。”
薩摩害怕地咽了下唾沫。
他繃住顫抖的手指,小心地拈住了單無绮的指尖。
單無绮反手握緊薩摩的手,将他用力拉了起來,又把他往肩上一甩,利索地爬上了高高的廢鋼堆。
單無绮把薩摩放下來。
薩摩頂着蚊香眼:“……你是猴子嗎?”
“我和你不一樣,少爺。”單無绮坐在薩摩旁邊,托腮盯着虛空,“我一出生就在泥巴裡打滾,不像你,嘴裡含着金湯匙長大。”
薩摩沉默。
良久,薩摩道:“等回去,我會向父親求情,讓亞曆克謝先生到我父親手下做事。”
這是實打實的好處。
在有些人眼裡,這是上位者施舍的冷飯,但單無绮不在乎。她和她親愛的哥哥一樣,道德底線彈性靈活,法律隻是一本價目表。
單無绮露出一個笑容:“多謝你。”
這笑容宛如冰雪融化。
薩摩眼底流露出一絲驚豔。
但薩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單無绮就轉過臉,臉上的笑容也頃刻間消失。
薩摩深吸一口氣:“你尊重我一下,你這樣……太不禮貌了!”
單無绮伸出一隻手。
薩摩:“?”
單無绮:“給錢。”
薩摩咬牙切齒。
薩摩出身再好,他也隻是個小學生,父親堆積如山的财富,在以後必定全部屬于他,但也隻是“以後”。
現在的薩摩·亨特,唯一的特權就是每天可以買一個冰淇淋球。
他翻遍全身的口袋,終于湊出可憐的一點錢——那是他留着買冰淇淋球的。
薩摩把信用券砸進單無绮手心:“現在可以了嗎?”
“是,少爺。”給錢就是老闆,單無绮再次露出微笑。
工廠倉庫飛塵漫天。
薩摩突然覺得,丁達爾效應可以立竿見影地強化一個人的美貌。
薩摩問:“你叫什麼名字?”
“357。”單無绮道。
單無绮沒騙薩摩,她和梅的習慣是不留全名。除了正式考試,單無绮的署名都是“357”,而梅心情大好時,他會在試卷上需要家長簽字的地方畫一朵梅花。
梅從來沒有在單無绮面前發脾氣,他不會把工作上的壞情緒帶到家裡,而單無绮次次都考滿分。
薩摩接受了這個名字,他理解單無绮的戒心。
救援的人很快趕來。
那個可憐的倒黴蛋一看就是臨時加班,他全副武裝地沖進來,第一眼,被橫屍在地的綁匪吓了一跳,第二眼,又被坐在廢鋼堆上的兩個小孩吓了一跳。
而當他看到單無绮拎起薩摩,就要從高高的廢鋼堆上跳下來時,他整個人吓得魂魄出竅。
“别!别!”救援人員手舞足蹈地比劃,“你們千萬别動,我上來救你們!”
單無绮大笑一聲:“誰要你來救?”
薩摩緊緊地抱住單無绮,臉上蹭着灰。
他的耳朵貼在單無绮的胸膛上,清晰地聽到了單無绮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
“我要跳了!”單無绮爽利地宣告。
不等在場的另外兩人有所反應,她張開雙臂,像一隻展開翅膀的鳥,從高高的廢鋼堆上一躍而下。
有的鳥沒有翅膀,但一生都渴望飛翔。
呼嘯的狂風在薩摩耳邊刮過,他突然心生恐懼,抱緊單無绮的雙臂不受控制地松開了。
地面近在眼前,薩摩絕望地閉上雙眼。
但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
一隻手牢牢地、有力地抓住了薩摩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