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艾森苦苦掙紮。
“大人。”艾森哀戚地問,“我會死嗎?”
鐵平康:“……”
鐵平康:“一些簡單的審問而已。你好好配合,我今晚還能睡個整覺。”
艾森被鐵平康帶走了。
薩摩安靜地看着單無绮。
尤娜氣得細眉倒豎:“你怎麼還不走?”
“拜托了,讓他暫時跟着我們吧。”單無绮對尤娜讨好地笑,“我會看着他的。”
單無绮的直覺告訴她,如果把薩摩趕出去,他還會想辦法回來。
尤娜勉強被捋順了毛。
她站在單無绮身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薩摩,俨然把薩摩當成了頭号敵人。
“不許留下來過夜!”尤娜道,“也不許進阮禾家!”
薩摩拉低帽檐,沒有說話。
夜色中,幾人向納什告别。
阮禾的力氣不夠大,起身時,安多尼接過維沙爾,熟練地調整姿勢,把維沙爾和佩特拉一同抱在懷裡。
薩摩不遠不近地綴在隊尾。
單無绮注意到,當薩摩離開時,他從衣袋中摸出兩張錢,悄悄壓在了水杯下。
單無绮落後幾步,和薩摩并行。
“那是什麼?”單無绮指了指薩摩的衣袋。
“信用券。”薩摩說着,把衣袋裡的錢全都掏了出來。
單無绮的眼神一下子定住了。
那是貓看到魚一般的,興緻盎然的眼神。
薩摩将那沓錢一張張點開。
他邊點邊說:“信用券是基地的流通貨币,面額有一,五,十,二十,五十,一百。”
見單無绮仍然沒有移開目光,薩摩頓了一下,将點了一半的信用券,塞到單無绮手心裡。
單無绮推了推:“這多不好意思。”
“沒關系。”薩摩道。
薩摩還在思考如何說服單無绮。
但下一秒,單無绮收回了推辭的動作,把那沓錢牢牢護在心口。
“你是個好人。”單無绮真情實意地道。
薩摩:“……”
薩摩咳嗽一聲。
“外城中,阮女士是為數不多的授佩鐵勳章的人。”薩摩開啟了另一個話題,猶如臨陣逃脫,“三百多年裡,基地一共隻發放了十三枚鐵勳章。”
單無绮摸着熱乎乎的錢,上面殘留着薩摩的體溫。
她覺得現在的薩摩,怎麼看怎麼順眼。
“鐵勳章?”單無绮問道,“那是什麼?”
“它是基地的最高榮譽,用于表彰為人類做出傑出貢獻的公民。”薩摩的目光掃過單無绮的臉,“你曾經也有一塊。”
單無绮已經習慣薩摩的聊天方式了。
她笑問:“那枚鐵勳章呢?”
“……你帶走了。”薩摩沒有直說“流放”一詞。
見單無绮神色有異,他停下腳步,微微蹙眉:“它不在你身上嗎?”
單無绮回憶片刻。
她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以為,你把鐵勳章藏起來了。”薩摩低聲道,“原來,你把它弄丢了。”
薩摩的語氣有點失魂落魄。
單無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第一次覺得,失憶是一件殘忍的事。
她忘記了一切,輕盈無比,但薩摩背負沉重的過去,一個人梳理着兩個人的心事。
手裡的錢一瞬間變得有點燙手。
單無绮低下頭,把那沓錢點了一遍。
她的本意,是想回贈一份價值相當的禮物。
但薩摩看着她的動作,産生了一些誤解。
“我還有錢。”薩摩道,“回頭拿給你。”
“不,不是。”單無绮有點結巴,面對這種纖細的事,她一向笨嘴拙舌,“我不要你的錢。”
“你想要什麼?”
單無绮慌不擇詞:“我什麼也不要!”
完啦!
單無绮絕望地閉眼。
薩摩定定地盯着單無绮。
單無绮心虛地埋下頭。
薩摩突然歎了口氣。
他移開視線,看向前方:“你還是那副樣子。”
單無绮擡起頭:“什麼?”
“你沒有錯,但你總是感到抱歉。”薩摩咽下了一個稱呼,一個絕對不适合重新提起的稱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無關你和我之間的關系,而是你本身就是個一眼就能看穿的人。”
單無绮:“……”
單無绮:“你在罵我還是誇我?”
“今晚是個意外,我們本不該見面。”薩摩停下腳步,“再見,我隻送你到這裡。”
單無绮抓着那沓錢。
她看了薩摩一陣,扭頭追上走遠的尤娜。
薩摩站在街口,帽檐下的綠眼睛凝視着單無绮的背影。
待單無绮的背影徹底融入夜色,薩摩垂下頭。
他輕聲道:“對不起。”
巷子裡走出一個高挑俊俏的男子。
他穿着常服,沒有戴帽子,右手夾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他穿過陰影,從黑暗中走到月光下,空蕩蕩的右眼仿佛一朵枯萎的花苞,橫亘着眼球摘除手術的醜陋疤痕。
“說完了?”梅問道。
薩摩點點頭。
“從前的事已經過去了,說實話,我不介意你們重新走到一起。”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