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弋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許清歡揭開手上的繃帶,那傷果然沒有一點要愈合的趨勢。他輕歎了聲,自己換了藥,然後盡量把手縮在衣袖裡出了門。
晏甯昨日的兩場擂台賽全部獲勝,成功進入了前四分之一名,第二日抽到的第一個對手是劍閣弟子,比賽場地正好在蕭叢昨天向他提過的東北擂台。
他到的時候,下面已站了不少弟子,觀賽台上卻隻有零星幾個人。許清歡樂得清閑,兀自倚在欄杆上尋找晏甯的身影。
隻是徒弟還沒找到,餘光卻瞥見了一個人向他靠近。許清歡全當沒看見,那人卻到了近前,向他作揖道:“許宗主。”
他随意地瞥了來人一眼,然後故作回憶道:“嘶,你是……當日跟在荀掌門後面的那個人對吧?叫……叫什麼來着?”
荀弋的笑容僵了僵,但仍然畢恭畢敬道:“在下荀弋,不知許宗主可還記得。”
“哦,對,荀弋。”許清歡恍然大悟,“你找本尊有什麼事嗎?”
他狀似不經意換了右手撐着頭,擡起的瞬間露出白皙光潔、了無傷痕的手掌,果不其然看到荀弋的視線随着他的手而動,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很快地換了副谄媚的表情道:“是在下想起昨日許宗主在擂台上的精彩表現,又恰好碰見這難得的能與許宗主獨處交流的機會,沒忍住來打擾許宗主了,還望許宗主不要介懷。”
“荀道友言重了。”許清歡敷衍地應道。
兩人又不痛不癢地互相恭維了幾句,荀弋便結束話題告辭了。他走到背離許清歡一段距離處,正盤算着下一個目标,忽然瞥見葉凜也到了觀賽台。同時,他眼尖地發現,葉凜的右手上纏着繃帶,掌心還隐隐滲出了些血迹。
荀弋疑惑了一瞬。依他所想,葉凜應該不是那個竊聽者,而是幫忙遮掩的那一方,可這手怎麼傷了?
是葉凜故意為之,還是他想錯了,其實他懷裡那個隻是被他挾持的路人,他才是那個被追蹤的竊聽者?
荀弋有些搖擺起來,忽地遠遠地朝葉凜招呼了一聲:“葉劍尊!”
葉凜一頓,似乎下意識地想後退一步,又生生忍住了。他朝這邊看來,而後僵硬地走過來颔首道:“荀道友。”
這一切都落入了荀弋眼底。他笑了笑,旋即目光自然地落到葉凜手上,關切地問道:“葉劍尊的手怎麼了?看上去很嚴重的樣子。”
“昨日逗貓時不小心被抓傷了罷了。”葉凜随口道,讓荀弋一僵,不确定道:“可在下記得,歸鶴門中并未養貓……”
“荀道友此言差矣。”一道輕松含笑的聲音傳來,幾人循聲看去,謝子钰氣定神閑地走來,身後跟了兩個油頭粉面的小倌,懷裡還抱着一隻白色的狸奴。
荀弋看傻了眼,接着便聽謝子钰道:“這白貓叫小雪,是我的心肝寶貝,可黏我了,我不在都不肯吃東西,我隻好把它一并從琉璃宮帶到歸鶴門來。昨日葉劍尊聽聞此事,覺得分外新奇,我便邀請葉劍尊夜間來我住處看,卻不想這狸奴怕生得很,将葉劍尊抓傷,說來我還沒向葉劍尊賠不是呢。”
“無妨,小傷罷了。”葉凜不以為意道。
“原……原是如此。”荀弋狐疑的目光掃視過兩人,神色卻都是那麼坦然。難道是提前串通好的?但怎麼都來得這麼巧?
他才不相信什麼逗貓的鬼話。葉凜聯合謝子钰向他扯謊,有意遮掩成傷原因,讓他對葉凜的懷疑又多了幾分。眼見再獲取不到什麼有效的信息,荀弋也懶得再與他們虛與委蛇,借口自己還要去看看另一處弟子的擂台賽便匆匆離開了。
待人走遠後,許清歡才結束偷聽,走到兩人面前,打量着撸貓的謝子钰不解道:“你們倆什麼時候串通好的?”
“沒有串通,純屬偶然。”謝子钰笑眯眯道,“葉劍尊應當是方才來的路上遠遠瞧見我抱了隻貓往這邊走,才想到這個借口的吧?不過葉劍尊怎麼這麼确定我能恰好趕上為你解圍?”
“若你不來,我也有應對之法。”葉凜淡淡道。
“是嗎?倒是子钰多餘了。”謝子钰表情誇張地說,忽然湊近了兩人,低聲道,“但葉劍尊昨夜可沒來子钰房中看貓,反而我的人看到,許宗主深夜被葉劍尊帶回了住處,過了好一陣才出來。許宗主,這抓傷葉劍尊手心的小貓咪,不會就是你吧?”
許清歡無語至極,忍不住擡手擊向謝子钰手臂,正好打到麻筋。謝子钰痛呼一聲,手一松,那白貓就順勢從他手臂間躍下,自顧自地跑遠了。
謝子钰喚了兩聲貓的名字,沒被搭理,連忙差了身後的兩個小倌去追,轉頭幽怨地看向許清歡道:“許宗主這是做什麼,恩将仇報,過河拆橋?”
“你少說幾句讓我糟心的話吧,真的沒人會當你是啞巴的。”許清歡沒好氣道,“你的人隻顧盯着我和葉凜,有沒有看到沈銘進了荀弋的别院?我看你這眼線是風塵之人做久了,眼裡隻看得見這風月之事了。”
謝子钰自知理虧地吐了吐舌頭,接着疑惑道:“荀弋和沈銘私會?我記得沈銘不是荀鶴的徒弟嗎?他們倆之間有什麼可說的?”
許清歡示意兩人都到欄杆邊來。三人佯作觀看下面的擂台賽,實際許清歡将昨日聽到的密談内容同兩人一一說了。
“也就是說,荀弋其實對荀鶴積怨頗深,要在這兩日聯手沈銘對荀鶴不利?”沉默一陣後,謝子钰若有所思道。
“我感覺這時間點實在太過湊巧。兩位不妨想想,魔族破壞試煉大會,除了傷害修士,還會造成什麼别的影響?”許清歡引導道。
“你是說……會牽連到主辦的荀鶴,損害他的聲譽?”葉凜接道。
“這樣看來,若魔族事成,荀弋确實能達成目的,而且僅憑荀弋的本事,似乎确實很難做到向荀鶴發難……莫非歸鶴門中與魔族勾結之人正是他?”謝子钰大膽地提出猜想。
“不排除這種可能,或者說……這是最大的可能。”許清歡面色凝重道。
“可沈銘怎麼會願意幫荀弋?雖然荀鶴對他是嚴厲了點,但私通魔族禍亂仙界……此事非同小可啊,沒有點血海深仇怎麼做得出來?”謝子钰疑惑道。
“我懷疑,沈銘可能是……”
“許宗主。”
三人猝然中斷聊天。許清歡回過頭去,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圍過來了幾個歸鶴門弟子,皆是面露警惕地望着他,為首的那個亦是面色不虞、暗含忌憚,沉聲道:“許宗主疑似私闖我歸鶴門藏書閣,殺害看守弟子後盜取我歸鶴門秘籍,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