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易形,葉凜猝然睜開眼,手一揮,一面巨大的冰牆便拔地而起,将火雨悉數擋下,碰撞生成的水霧彌漫,交織成一片朦胧的帷幕,将許清歡和葉凜的身形都攏入其中,一時看不真切,隻聽得劍鋒碰撞之聲不絕于耳。
忽然,這金石之聲莫名地停頓了一下,而後烈焰蓦地自水霧中轟然炸開,将水霧蒸發了個幹淨。同時,鼓聲再次響起,是香燃盡了,衆人伸長了脖子去看,卻隻見清晰的視野裡,二人各立一邊,皆是毫發無傷,隻是葉凜的表情看着有幾分複雜,不自覺向前邁了一步,許清歡卻已抱拳掩住表情,朗聲道:“葉劍尊,承讓。”
葉凜也隻能回了禮。
底下的弟子陸陸續續地反應了過來,由衷地發出了感歎聲與喝彩聲,上首的掌門們也紛紛露出了驚豔的笑容。
蕭叢見葉凜飛身回來落座,立刻湊了過去,難掩興奮道:“你可以啊,許清歡比你高了一個境界,你竟和他打成了平手?”
葉凜望了他一眼,沒什麼情緒道:“他靈印都未顯,是有所留手,師兄難道沒看出來嗎?”
當然看出來了,想來他也不可能對你盡全力。蕭叢在心裡撇了撇嘴,又好奇地問道:“方才你們在水霧中發生了什麼?那霧太濃了,我們外面什麼都看不見。”
葉凜的手蓦地攥緊了,低聲道:“最後一劍,他刺向我胸口,我攻向他頸側,分明他比我更快,可是……”
可是那一刻,許清歡眼前血色乍現。
他不可自抑地想起了原著的那個場景。是他,許清歡,将劍鋒送進了葉凜的心口,将單薄的胸膛貫穿。赤色的血蓮綻開在素白的衣襟,成為他連夜的噩夢,如今仿佛近在眼前。
心頭猛地一顫,他立刻挽了個劍花收勢,劍身足足轉了半周,恰好抵上葉凜襲向他頸側的劍鋒。四目相對,許清歡隔着如輕紗般拂過兩人面頰的水霧,望進葉凜一時愣神的眼,沒怎麼使勁地就将霜寒挑開,接着後退幾步,身旁火焰乍起,将水霧燒盡,結束了這場煎熬的戰鬥。
可是,他卻沒有刺。
葉凜回想起方才許清歡向他作揖時的手,隻有他能看見,已經顫抖到近乎握不住劍。
也隻有他看見了,許清歡的劍鋒到他胸口近前時,那人的臉色忽然變得多麼蒼白,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怖的東西。
他在害怕。
可是,他在怕什麼?
葉凜不理解,那劍許清歡收得住勢,頂多也隻是點上他衣襟,這場擂台賽就能分出勝負,而許清歡直接轉攻為守了,為什麼?
他差許清歡一個境界,許清歡應該赢的。就算他有所保留,為了青雲宗,他也不會故意和他打成平手。
為什麼?
葉凜心中百般不解,蕭叢見他沉默下來,也識趣地沒有再問。
荀鶴又起身說了幾句,盡是些溢美之辭,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隻是望着對面的許清歡。青年禮貌地笑着,手卻抓着心口,将胸前的紅衣壓出一道道褶皺。
葉凜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毛遂自薦。他隻是又見這紅衣似火,想要試探許清歡的出手習慣是否與許歡有所相似,特意用了在許歡面前展現過的招式,也存了與蕭叢口中同齡人中可以匹敵的對象交手的心思,可眼下看許清歡這般模樣,他心口卻也發悶起來。
那青雲劍是收了,卻仍在他心間留下一片雲翳。他要問許清歡的為什麼很多,卻也更想問問自己,為什麼這相識兩日的青雲宗宗主,竟會這樣,一舉一動都牽動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