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氣氛在爽朗的笑聲中煙消雲散,張雲繡眉眼彎彎,自我介紹道:“我叫張雲繡,這是……翠兒,你呢?”
翠兒有些疑惑地看了張雲繡一眼,但也沒作他想,給少年行了個禮。少年一愣,立刻回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又把張雲繡看得一哂。
“周轸。”注意到張雲繡在偷笑,少年臉又紅了幾分,聲若蚊蚋道。
張雲繡連忙斂了笑意,看了一眼周圍轉移話題道:“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種店鋪……你們家世代都是刀匠嗎?”
周轸點點頭道:“周家鑄刀的獨門手藝都是祖輩們一代又一代探索凝聚成的心血。雖然現在用刀的時候不多,但我們這些小輩依然要将這份香火傳承下去才是。”
張雲繡“哦”了一聲,又好奇道:“這裡的刀,都是你鑄的?”
這一問,卻不想讓少年支支吾吾了起來,半天才解釋道:“其實,我還是個學徒呢……這些刀都是父親鑄的,他這段時間有事,才讓我來看店,順便練練手。”
“說起來,我到現在都還沒有自己做出一把刀呢……”周轸嘀嘀咕咕道,落入張雲繡耳中。她望着少年,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脫口而出道:“那不如,你為我鍛一把刀吧?”
“哎?”周轸吃驚道,“可我沒把握鍛好……姑娘若是想要,我會在父親回來之後告知他的。”
“不,我就想讓你為我做一把。”張雲繡搖搖頭,認真地看着周轸道,“做成什麼樣都沒關系。你看,我第一次來刀匠鋪,恰巧碰到你,你又恰巧第一次鑄刀,多有意義啊。”
周轸察覺到少女态度的堅定,無措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半晌,他幹勁十足道:“好,我一定會傾盡全力,為姑娘鍛出一把好刀的!”
“嗯,我會監督你的哦。”張雲繡微笑道,“對了,我們現在應該算朋友了吧?叫我姑娘太生分了,叫我雲繡就好。”
“雲……雲繡。”周轸聽話而笨拙地念出聲,又是鬧了個大紅臉,引得張雲繡笑個不停。
張雲繡同周轸又閑聊了會兒,跟他提了些刀的要求,便注意着天色與他作别了。走得離刀匠鋪遠了,翠兒才敢出聲問道:“小姐剛剛為什麼不告訴周公子您是岚煙張家的小姐啊?”
“為何要告訴?”張雲繡垂下眼眸,語氣淡淡道:“與我做朋友的人,要麼是愛慕我的财富,要麼是爹爹安插來的合作夥伴……有幾人能同周轸一般純粹呢?”
她想起少年對着她咧嘴笑時眼中閃爍的真誠的光芒。
那是她想守護住的,她最後的寶藏。
之後的日子裡,張雲繡時常偷偷跑去周轸的刀匠鋪,有時帶着翠兒,有時就她一個人。
周轸剛開始還有些不适應,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她的到來和陪伴。
張雲繡會找他聊天,但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靜地在一旁看着周轸為她那把刀忙活:看他結實的肌肉在一次次擊打時輕顫,看他晶瑩的汗珠順着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流下,看他出現失誤懊惱又抱歉地望着她時下垂的眼角,看他絞盡腦汁精益求精時認真與期盼的神情。
漸漸地,張雲繡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漩渦,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席卷了她心中的荒原。
起初,周轸隻是她枯燥生活中的一個意外與變數,是她想要守護的保留本真的一方淨土。
可後來,在每個平常或特别的時刻,她卻總是想起周轸: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想他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想他……是不是也會想到她。
她悄悄摸了摸心髒的位置。
跳得好快。
她好像知道為什麼。
那句詩怎麼說的來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