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
等走回去,就是淩晨。
她家附近的治安,實在不怎麼樣。
想到這裡,林星終于點頭:
“麻煩你了。”
語氣疏離客氣。
萊茵松了口氣,轉身留下一句話就跑了:
“你在這等着,我去把車開上來!”
他今晚特意沒有喝酒,就是等着這一刻。
片刻後,他從地下車庫出來,看到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還等在路邊,不由松了口氣。
黑色懸浮車歡欣地停在她身邊,萊茵解下安全帶,繞過來給她開副駕的門,卻見她已經打開了後排的車門。
“你不坐前面嗎?”
萊茵有些失落。
林星想了想:
“抱歉,我不太清楚,坐在哪裡有什麼講究嗎?”
萊茵噎住,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委屈:
“都、都可以。我都無所謂的。但是……你之前都是坐副駕的。”
林星遲緩地眨了眨眼。
一片梧桐葉打着旋兒從她眼前飄過,咔擦一聲落地時,蓋過了她很輕的詢問。
“是嗎?我……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
往日那些激烈的情感,在日複一日的減法中,好像都成了過眼雲煙。
她對他,已經沒了多餘的感情可以揮灑。
隻記得,不要靠近他。
會痛。
萊茵卻以為她是在賭氣,但他想,還好,她在賭氣。
如果她連氣都不氣,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就是無法接受林星無視他,出于某種他自己也未解明的心理。
固執地打開副駕的車門,萊茵帶了些無賴的插科打诨:
“你坐後面,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司機。坐副駕,好不好?”
林星最後還是跨進了副駕,萊茵将手掌墊在她頭頂,防止她撞到車頂,見她坐好後,又幫她扯下安全帶,遞給她:
“系好了。”
林星的動作微微一頓,好像有什麼記憶從腦海裡一閃而過,如流星般消散無蹤。
好像是有點難過的,但是她不記得了。
車子啟動後,她微微阖眼,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也許是真的困了,又也許隻是為了避免交談。
萊茵偏頭看她一眼,放慢了車速,懸浮車平穩地沿着深夜無人的大道,一往無前。
萊茵本以為那夜之後,兩人算是和好了。
畢竟他自認為沒有犯過什麼大錯,無非就是說了兩句錯話,還有……可能沖動之下占了點便宜——想起這個他就無法淡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他一根筋的腦袋裡,林星和祁洛是鎖死的,就算祁洛明确表示不要她,他也沒想過撿漏。
真沒想過!
他本以為他們是和好了的。
可第二天,他去找她時,她看他的眼神,甚至比前一天還要陌生。
看到他時,她臉色不太好,微微發白,平日裡總溫和微笑的面容,如今沒有一絲笑意:
“有事嗎?”
他們的關系,好像又退回了原點。
不,是冰點。
萊茵不明白。
他都低頭了。
她怎麼能這麼對他?
用完就丢嗎!?
不甘,委屈,憤怒,各種情緒在胸中翻湧。
他僅剩的那點少爺脾氣都用在了今天,咬了咬後槽牙:
“沒事。”
轉身離去。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交談。
飛行器墜落之後,當萊茵四處都找不到林星,聽說她搬走,患得患失之際,又被祁洛叫過去把他公寓的冰箱填了——猝不及防見到了她。
她過得很好,除了臉上多了一道疤。
她還住在祁洛的公寓裡。
兩個人是準備同居了嗎?
道不明是什麼滋味。
隻覺得心髒泡在了檸檬汁裡翻攪。
因此,當車從影問他,他酸溜溜說出那句話時,并未經過大腦:
“剛剛差點沒認出來,是林星吧?她不是一直追着他跑嗎?這下能登堂入室,肯定高興死了。”
他倆終于真的鎖死了。
她要高興死了。
“你不知道嗎?林星,早就死了啊。”
車從影瞥他一眼,知曉這又是一個腦子轉不過彎來的。
萊茵震驚了。
祁洛的操作讓人大開眼界。
人活着的時候對她那麼壞。
人死了開始養替身。
他看不明白了。
看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也一頭紮了進去,步了祁洛後塵。
林星,林星。
所有未能說出口的話,所有未曾明了的心意。
開始蠢蠢欲動。
……
現如今。
林星無意中打斷了祁洛加好友的請求,走出電梯。
祁洛抿唇,提着一大袋零食,跟在她身後,又快走幾步,并肩而行。
二人進了家門,林星換了拖鞋,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他:
“祁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很冒昧,所以你可以拒絕的。”
祁洛正在把零食一個個擺進茶幾下的抽屜裡,聞言停了手中動作,側頭專注看她:
“什麼事,你說。”
“我想去夜市擺攤,想問問你能借我多少錢……”林星問得很小心翼翼。
可祁洛想也不想:
“不行。除了這件事,别的都可以。”
她不能抛頭露面,否則,林星大難不死這件事就會鬧得人盡皆知,蜂擁而至的媒體會将他家門檻都踏破,她會立刻陷入危險之中。
為了不讓這件事暴露,他甚至默認了車從影和萊茵對他“養替身”的離譜猜測。
這個賬以後再算。
林星垂下眼:
“那,能不能找人陪我去取消一下銷戶?”
祁洛氣息一滞:
“這個……也不行。”
也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太生硬,他柔和了音色:
“等過段時間,我陪你去。”
過段時間,他托人辦的新戶口就做好了。
她不需要過去的那個身份了。
林星嗯了聲,沒說什麼,默默站在那裡看他把零食往抽屜裡塞。
祁洛感覺到她的目光過于實質化,聯想到她吃飯時也是這麼專注地盯着食物,心中不禁一軟,擡頭問她:
“在看什麼?裡面有你喜歡吃的嗎?有就直接拿。”
林星猶豫片刻,拿了一包烤肉味的薯片,祁洛順手打開客廳的電視:
“想看什麼?”
她撕開包裝,摘下口罩,擡頭時,還未來得及亮屏的電視映出她臉上猙獰傷口。
她看着屏幕裡的那張臉發呆,心裡沒什麼感覺,空落落的。
祁洛一擡頭,電視已經亮了,裡面播放着一則新聞——
藍星政府近日開啟了大規模掃黃打非行動,戰果顯著……呼籲公民抵制不良性産業……
畫面裡有打了碼的男男女女,穿着暴露,林星沒有焦距的視線恰好就落在其中一具六塊腹肌的身體上。
祁洛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剛想調台,畫面一轉,一具左腹部紋着鬼臉飛蛾的女/體一晃而過。
他動作一頓,倏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