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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鬼臉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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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出事後第三天,就是萊茵和祁洛約好當面聊的日子。

可到了當天,祁洛卻将會面推了。

萊茵以為他對林星依然有偏見,急得一個電話打過去:

“祁哥,我要說的事情真的很重要,林星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說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嗯。”祁洛聲音寒涼,細聽還有微不可察的疲憊,“這幾天我沒有心情聽。暫時不要找我了。”

“可是——”

“萊茵。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承受真相的能力。”祁洛長籲一口氣,聲音有點啞,“讓我再想想。如果改變主意了,我會聯絡你的。”

“什麼意思?”

可祁洛已經掐斷了通訊。

此時的林星生死未蔔。

祁洛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許多從前沒有注意過的情景。

那些情景在他腦海裡反複播放,好像是餘燼之下本已瀕臨死亡的火種,突然之間得了燃料,迎着風,又迸發出蓬勃鮮活的光和熱來。

甚至比生前燃得更旺。

他想起她趴在窗外安靜看他時的眷戀目光。

想起她抱着小紅桶,在行政樓下喂貓時的背影。

想起她被同事們簇擁着,嚷嚷着要點單時羞澀的笑容。

想起她在慘白路燈映照下,彎腰去撿散落一地的蛋糕。

想起在遊樂園,他故意在斯特菈頰邊印下一吻時,她心碎的目光。

想起她被他按在身下,紅着眼睛笃定告訴他,她愛他,但也會遠離他。

他就當真沒有感動過嗎?

他就當真遲鈍至此嗎?

不是的啊。

他怎麼能不動容?

面對那樣世間罕有的赤誠坦蕩的愛意,什麼樣的人才能不動容?

可動容不是愛。

他沒有義務因為她喜歡他,就去回應。

否則對誰都不公平。

祁洛按了按額角,一夜未眠的頭腦有些混沌。

坐在他身側吧台椅子上的車從影了然地晃了晃手腕,酒液在玻璃方酒杯中緩緩蕩漾:

“為情所困?”

祁洛果決淡然地否認,抿了口威士忌,嘴比他的心還要硬:

“不至于。隻是失眠,可能是換季了。”

“哦——換季,一換換五天?說實話,你對她當真沒有一點男女之間的情愛?”車從影是過來人,漫不經心地提點,“說不定隻是你自己個榆木腦袋沒發現呢?”

“情愛隻是荷爾蒙作祟罷了。我沒興趣在激素的控制下和另一個人演愛情戲碼,蠢不蠢。”祁洛的發言無比冷漠清醒,暗藏悲觀,“人生在世,還是要多考慮點責任和前程,愛不是生活的全部,也不能當飯吃。”

話裡話外還暗戳戳地點了“男女關系過于開放”的車從影。

父母悲劇讓他很難相信愛情這種東西的存在。

人和人的關系在他眼裡隻能與利益挂鈎。

車從影靜靜地注視着他的側臉。

這個怪脾氣的好友年輕俊朗,雷霆手段,旁人都覺得他又冷又硬,脾氣滂臭,但接觸多了就會發現,他身上還透着股有别于同齡人的暮氣。

車從影忽然問:

“祁洛,你有留意過嗎?自從她出現以來,你就再也沒有去過涿雅路447号了。整整三年。”

涿雅路447号。

有一家在多個細分心理領域,有着傲人成績的心理診所。

主攻方向為抑郁症和恐懼症。

祁洛抿酒的動作頓住。

片刻。

“那隻是因為治療見效,我好了。

“你今天話太密了。不想喝酒就去買單。”

……

萊茵在祁洛那裡吃了閉門羹,急了一會兒,想到自己還欠林星一個道歉。

可他在林星的出租屋樓下守了整晚,都沒能等到她下樓,倒是聽到樓下一個乞丐在跟人吹牛:

“不騙你,過年的時候最好撈外快!前兩年還有個财神爺給我送鞋呢,我托人問了,好家夥,你猜那雙鞋二手能賣多少錢?四萬星币!四萬啊!可惜之後就沒開過那麼大的單了,不然我就不在這兒讨營生了!”

他愣在車裡,望着眉飛色舞的乞丐,忽然緩緩擡手,捂住酸疼心口,弓起了背,趴在冰冷的方向盤上,慢慢蜷縮起身子。

并沒有病理性的不适,可他就是渾身發抖。

原來。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把他舍棄了。

像丢掉一塊垃圾。

他緩了口氣,打開終端,想給她發點什麼,想說對不起,又定住了。

一直以來的家教告訴他,道歉需要當面說才有誠意。

可他找不到她了。

發出去的見面邀請石沉大海。

甚至是未讀。

他之後又去了幾次出租屋,卻再也沒有碰到人,直到有一天,房東帶着人來看房,他才知曉,原來林星早就搬走了。

她去了哪裡?她能去哪裡?

她為什麼要走?是為了躲他嗎?

萊茵去了戰後清點部,可當他提起林星名字的時候,辦公室的氣氛俱是為之一凝。

沒有人回答他,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多少帶點不友好。

是啊。

他們知道的。

知道林星讨厭他。

不久前,作戰指揮部和戰後清點部聯合團建那天,是他死皮賴臉要跟着去的。

那時的林星,已經不理他了。

隻是礙于情面,才淡淡地回答幾句他的問題,說話時,視線也沒有落在他身上。

即使不知内情,旁人也看出了點端倪。

有好事者問林星發生了什麼,但她不是愛告狀的性格,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岔開了。

散席時,林星喝得有點多,起身腳下踉跄了一下,萊茵快走兩步,伸手去扶,卻隻見她避嫌地後撤一步,微醺着,卻還是拒絕了他的攙扶,客氣地說:

“梅爾先生,你先走。”

氣氛為之一僵。

林星從來沒有對誰這麼客氣過,語調也近乎冰冷。

她就算是對陌生人,也是溫和有禮的。

今天實屬反常。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他們身上。

萊茵有些難堪,幫他解圍的卻是祁洛:

“都散了吧,喝了酒開車來的,可以找代駕,包括打車回去的,都給報銷,記得要發票。”

林星沒有停留,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她是打車來的,離開的時候也得打車。

夜已深。

酒店外的梧桐大道上,巴掌大小的梧桐葉,在驟然席卷的夜風中紛紛而落,掉在地上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響。

同事們都陸陸續續打車走了,林星大概是實在難受,又也許是謙讓,排到了最後才打上車,這已經是最後一輛了。

司機有些抱歉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給不了發票,計價器沒墨了。那個,不要發票也沒事的吧?”

林星愣在那裡,被風吹得清醒了一點。

她算了一下。

從這裡到她家,打車要六百星币。

她半個月的飯錢。

她默默搖了搖頭,輕聲道:

“不坐了。不好意思。”

說着将車門輕輕合上。

她看了眼導航,從這裡走回去要兩個小時。

明天不上班,就當是消食了。

可當她轉過身,就看到了向她走來的萊茵。

他今天穿着鼠灰色衛衣,外套黑色皮質夾克,水磨牛仔褲,很符合他男大學生的身份,是看着很平價的一身裝扮——和他從前隻穿高奢的風格大相徑庭。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成年後家裡就斷了生活費,還是他有意為之。

林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萊茵見她退讓,立刻站住了。

他的喉結滾了滾,有些局促地說:

“我送你回家吧。”

林星沒有回答,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他,眸中有着不解。

“你,你别總躲着我啊……”萊茵苦惱地抓了抓頭發。

這兩年,他原本是可以将話說開的。

可他氣她騙他,又忙于學業,大多時候隻是遠遠地見一面,時間越拖越久,也越來越難開口。

到如今再提,與将愈合的傷疤再次撕開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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