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忽然有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聲音沉着,“記得那句提示嗎?不要呼吸。”
林星的鼻翼急速翕張着,帶着些泣音,嗅到這個人的袖口飄來的木質香。
她擡起手,下意識想撲進面前人的懷中,可擡到一半,又默默放下了。
蟲子盤旋一周,不曾靠近她,漸漸遠去。
努力調整好呼吸後,她拍了拍對方的手背,示意他放手。
等那隻溫熱的手掌離開,她輕聲說:
“我臉上全是血、假血。對不起,那個,你……記得擦擦手。”
祁洛不太在意地收回手,嗯了一聲:
“剛才被吓到了?”
林星默默點頭,此時也沒顧得上想起來,環境太黑,對方可能看不到。
“有過什麼心理陰影嗎?”
祁洛順着自己的推測往下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多這麼一句嘴,可能是她剛才求救的樣子太過凄慘,叫他的軍人本能忍不住作祟。
這次,林星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顫聲說:
“沒有。
“什麼……也沒有。
“對不起,是我……反應過度了。”
祁洛微微皺眉。
他這時才發覺,比起初見,她變了很多。
至少剛見面時,那個朝氣蓬勃的女孩子,不會這樣頻繁地、謹小慎微地向他道歉。
什麼時候變的?
他不知道。
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沒有把注意力分給她,恪守着祁家二公子的本分:
找個合适的結婚對象,按部就班地約會,培養感情,等待訂婚、結婚。
潔身自好,和其他異性保持距離,不鬧出绯聞,不給祁家抹黑。
隻有這樣,他才能将得來不易的權力與财富,牢牢握在手中。
林星的所作所為,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場鬧劇。
甚至是叫他顔面無光、受到祁家人指責的污點。
他自己都很奇怪,居然能忍她到現在。
祁洛扶住她的胳膊,将人從地上帶起,斟酌片刻,才開口:
“你可以試着去愛别人,除了我,誰都可以。”
短短一天,就被他拒絕兩次。
林星臉上的血還在緩緩向下流淌,她突然有些慶幸,祁洛看不到她這樣狼狽的樣子。
“對不起。”她下意識說,“讓你感到困擾了。”
“不用道歉。”祁洛的聲音難得緩和下來,聽在她耳中卻顯得尤為冷酷,“去挑一個值得愛的,可以愛的人,你會比現在好過許多。”
林星抿唇。
她知道她做不到。
至少現在還做不到。
如果真的要她徹底放下祁洛,恐怕得讓她像他一般,失憶了才行。
……
不久後,因怪物而失散的幾人又再度碰頭。
但是到最後,也沒找到萊茵。
祁洛先帶着三個女孩子費了番波折破了關。
在等待結算的大廳裡,萊茵已經出來了,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脖子上的圍巾不知去了哪裡,懷裡抱着抱枕,下巴抵在抱枕上方,蜷着身子,神情飄忽。
先前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泰斯,不知是被揍怕了還是怎樣,沒有來找他麻煩。
發生沖突的地方是監控死角,如果不是林星錄了音,恐怕根本不會有證據留下。
泰斯大約是懼怕林星拿出錄音,搞得他身敗名裂,因此壓根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
幾人走出副本後,負責人迎上來,給每人遞上一杯熱茶,還體貼地送來濕紙巾,叫林星擦去臉上的血漿。
林星在黑暗環境中待久了,乍一看到光源,眼睛被刺激得泛淚,眼眶有些紅。
負責人開始複盤這個副本的背景故事,并且寬慰過程中被吓得最慘、現在還紅着眼眶的林星:
“實際上,那條‘不要呼吸’的警告就是留給你們的提示。教室的空氣裡有緻幻劑,吸入生效,配合用機器假人和蟲族做成的機關,就能造成比較出色的視覺效果,而且每個人看到的幻覺都是心底最恐懼的東西。”
見林星臉色實在不太好,負責人也就沒有再多說,安慰道:
“我們使用的是絕對安全無毒的緻幻劑,對人體沒有任何副作用。為了表達驚吓到各位的歉意,我們給所有客人準備了一份小禮品,請收下吧。”
說着,就有員工拎着幾個印着遊樂園LOGO的小紙袋走過來,一一發放。
林星打開,看到裡面裝着的是看着有些小貴的巧克力禮盒。
确實是安撫受驚的心靈的最佳選擇。
但現在站在光明中,那股刺骨森冷已經離她遠去。
她在自己熬過了那段幾乎崩潰的情緒後,好像覆上了一層铠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安撫了。
就像祁洛離開的五年裡,她一次次經曆過的那樣。
林星禮貌道謝,在逼仄的密閉空間裡待久了,身體又開始不舒服,便輕聲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回家了。
黛莎則有些意猶未盡,拉着負責人,關于鬼屋副本内的遊戲機制和心理震懾,興緻勃勃聊上了,看樣子暫時不打算離開。
剩下四人走出鬼屋後,不遠處就是遊樂園出口。
斯特菈看了眼時間:
“我家族裡今晚有人過生日,我要早些去準備,也該回去了。”
祁洛接過話茬:
“我送你。”
斯特菈臉上流露出溫暖笑意:
“不用了,我母親會來接我回家。”
提到母親時,那種發自内心的依賴和敬佩,叫祁洛一默。
他無法共情。
但覺得熟悉。
“啊,我看到母親的車了。”斯特菈一指欄杆外那輛臨時停靠的、高調的焰紅漸變色懸浮車,“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