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祁洛眼角餘光瞥到林星身影,忽然叫住了斯特菈。
當林星按着太陽穴,恹恹地走出鬼屋時,一擡頭就看到,為了約會而穿着一身休閑服的高大俊朗男人,伸手将知性優雅的女朋友攬進懷中,在她頰邊禮節性地落下珍重一吻:
“下周見。”
林星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想起剛才在黑暗中,落在自己臉上的吻。
明明是不同人之間的吻,可為什麼偏偏兩次都能叫她心口滞澀悶痛呢?
她想要的,可望不可即。
她厭惡的,被強加于身。
她下意識碰了碰左肩。
那裡在八年前,為了救祁洛,留下了一對血洞。
如今,成了隻有她一人知曉的秘密。
她原以為剛才可以順利情景重現的,同樣的黑暗,紅色豎瞳和不管不顧的奔跑。
可錯了,全錯了,拉着她跑的是另一個人,該剖白的心意,選錯了人。
……沒有關系,錯過一次,還會有其他機會的,隻要她一直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總有機會叫他想起來的。
她近乎自虐般,緩步上前,對着目送斯特菈離開的祁洛,輕聲道:
“我的終端沒電了,打不了車,也坐不了地鐵,祁洛——”
“萊茵,送她回去。”
祁洛側過身,甚至都沒有正面對着她,不願與之交談的态度溢于言表。
萊茵就站在林星背後,默不作聲看了全程。
此時聽到祁洛的話,看着林星搖搖欲墜的背影,幾乎有些不忍。
林星:
“祁——”
“我有未婚妻了。”
語含不耐。
這一次,不是二人獨處時的勸誡,而是當着萊茵的面,在公共場合,發出的警告。
事不過三,好言難勸,他就直接警告。
祁洛從來不是好性子的人。
至少對他不在意的人是這樣的。
林星艱難地深呼吸,按住左肩的右手默默攥緊:
“你剛才不是問我,有什麼心理陰影嗎?祁洛,我那時候其實非常害怕,我怕自己會死掉,你知道嗎?我曾經為了救你——”
“挾恩圖報?”祁洛冷冷地打斷她的話,“這種騙局,你自己信就可以了。”
“是真的……”
林星腦海裡一瞬間幾乎閃過當着衆多遊客的面将衣服扒下,叫他看看自己肩上舊傷的念頭。
可她也絕望地明白,即使看到了,祁洛也會說她随便拿兩道疤編故事。
撒謊成性,手腳不幹淨,這才是現在的祁洛對她的印象。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祁洛轉過身,終于正對着她,面色卻冷如凝霜,嚴厲地垂下眼簾俯視着她,“你開價多少?”
“……什、什麼?”林星嘴唇嚅動,聲音磕磕絆絆。
他俯下身,拂開她按着肩頭的手,大掌捏住她瘦弱肩膀,像打量商品一樣按了按,語氣諷刺:“我要花多少錢,才能買斷你的救命之恩?”
又是錢。
用錢買斷恩情,多麼熟悉的套路。
那是初見時渾身帶刺的祁洛。
十年過去,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林星感到被一股巨大的悲哀壓在肩頭,肩上的傷口時隔數年,又開始隐隐作痛。
她張了張口,剛要說話——
“祁哥……”萊茵看不下去了,上前來,抓住祁洛手腕,有些強硬地将他的手挪開,“你别欺負她了,她剛出院,身體還沒好,真的很難受。”
“剛出院,就來遊樂園玩,我看她身體好得很。”
“不是特意來的……而且,她跟我說了你們過去的事情,祁哥,我覺得你們過去可能真的是相愛的。”
“萊茵。”祁洛極具壓迫感地掃視他一眼,一字一頓道,“不要别人說什麼都信,你這樣,很容易被女人騙。”
“我……”
“她說的那些事,有證據嗎?”
“……沒……沒有。”
“一個滿口謊言、拿不出決定性證據的騙子,我憑什麼要為了她,放棄各方面條件都符合要求的聯姻對象?更何況,她絕不可能是我喜歡的類型,叫我選一百次,也不可能會選她。即使我流落貧民窟的事情是真的,跟她在一起的事情也絕對是假的,一切隻是她的臆想。我說了這麼多,你明白我的态度了嗎?”
這下,連萊茵也沉默了。
他有些惶然地看向林星,她遭受了這樣的指責,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和當初被他指着鼻子罵配不上祁洛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這是一種放空自己的自我保護機制。
她運用自如。
“林星……”萊茵心髒隐隐抽痛,要去拉她的手,手指剛碰到她指尖,就發覺她的肌膚異常冰冷。
“林星!”他有些慌亂,下意識把自己的羽絨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肩膀上,雙手摁緊,幾乎将她半攬在懷裡,“你是不是很冷?”
看到這一幕,祁洛不感興趣地轉身,徑直走了。
少年人特有的熱量挾着雪松與海鹽的味道将她包裹,林星應激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她從胸腔擠壓出細弱的聲音,佝偻着背脊,像是不堪重負:
“錯了……!不是你……不要你!”
萊茵的手僵在空中,和她空茫的眼神對視,紅了眼眶。
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林星。
明明看着我的方向,眼中卻沒有我的影子。
她為什麼如此抗拒,他心知肚明,隻能蒼白地解釋:
“林星……我剛才,在副本裡,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讨厭我,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林星緩緩搖頭,跌跌撞撞地後退。
萊茵不敢靠近,澀然開口,每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你,你别難過,我,我改天再試試祁哥的口風,就算他有未婚妻,但還沒訂婚,他們現在,也隻是在……試着相處,還沒有正式确認戀愛關系,你,你還有機會的,林星,你……你别難過。我會幫你的,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不要讨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