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臉上的傷疤,祁洛已經做過處理。
有先進的醫療技術在,不會留疤,但前提是要落痂。
已經結痂的傷口,痂還沒有自然脫落,看上去仍然令人極度不适。
迎着少年驚駭目光,林星下意識撇過頭去,捂住了臉。
她沒注意到,少年的眼裡沒有厭惡,隻有震驚和微不可察的……
驚喜。
房門蓦然推開。
祁洛聽到外面傳來的撞擊聲了,擔心林星出事,出來卻見兩人蹲在地上撿東西,有些不悅:
“萊茵。把東西拿進去。”
萊茵趕緊回過神來,收回探究眼神,匆匆把一地蔬菜肉類往袋子裡塞。
林星伸手要幫忙,卻被祁洛伸手拉起:
“進來吧。”
屋内,私人醫生車從影已經将衣服整理好,恢複成了文質彬彬、進退有度的模樣。
他揉着太陽穴,慢吞吞拉開窗簾。
午後陽光立刻鋪陳進屋,暖融融的,映得性冷淡風家裝也有了那麼一點人情味。
祁洛将林星扶進來,按坐在沙發上。
車從影轉身看到她,瞳孔驟縮,确認了好幾眼,疑惑目光投向祁洛,欲言又止。
他作為祁家的私人醫生,多多少少對林星這個奇女子有所耳聞。
三年如一日地追着祁少爺跑,熱臉天天貼冷屁股,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更何況,這三年來,祁洛壓根沒有給過她任何實打實的好處,如果她是真的沖着祁家偌大的财勢來的,可以說是血本無歸。
就這還能不氣餒,大概多少有點真愛在的。
他本以為林星追着祁洛跑,是可悲的單箭頭,但現在看來,祁洛竟然肯把人帶到這間公寓來,簡直算得上是允諾她半隻腳踏入祁家的門。
如果事情真的這麼簡單,那祁洛要面對的壓力頂多在祁家。
但……
祁洛看向站在窗邊,沐浴陽光的車從影,忽略了他飽含深意的探究視線:
“要來怎麼不跟我打招呼?”
車從影嘴唇動了動,視線從林星身上劃過,随即垂下眼眸:
“昨晚喝醉了,打車過來,進屋就斷片了。放心,沒吐,也沒碰你東西。”
祁洛聽了他的解釋,依然繃着臉,向廚房說了一聲:
“萊茵,給他做一份醒酒湯。”
接着轉身又對醫生道:
“喝完就滾。”
被祁洛叫過來做苦力的萊茵,一來就鑽進了廚房,圍裙系在勁瘦腰間,袖子挽起,露出肌肉飽滿的小臂。
他把買來的肉菜分門别類,蔬菜瓜果洗好切好,放進一個個小方格備用,肉類也收進方格,擺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
做完這一切,熬的蜂蜜醒酒湯也好了,他盛了一碗,轉身剛要端出去,就見車從影倚在廚房門框上,長手一伸接過,遞到唇邊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問:
“外面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不可能是林星。
林星的死,他是知道的。
總不能是祁洛鬼迷心竅,找了個替身吧。
他這麼驕傲的人?
而且聽說他很讨厭林星。
不至于吧。
萊茵翻了個白眼,語氣有些酸:
“剛剛差點沒認出來,是林星吧?她不是一直追着他跑嗎?這下能登堂入室,肯定高興死了。”
“哦?你不知道嗎?”車從影的神情有些玩味,“林星,早就死了啊。”
萊茵一顫,機械地轉動脖子,一時間沒有聽懂他的意思,颠三倒四道:
“你說什麼?誰死了?她死了,那外面的是誰?怎麼會?”
車從影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倚着門框的身體漸漸站直,眼神沉了下來。
真蠢啊。
有些事情,非要等人死了才發覺嗎?
……
最近一次見到她,還是半個多月前。
祁洛生日那天。
萊茵住在祁洛家隔壁别墅。
他在銀邦軍校就讀,算是祁洛的學弟。
那晚,他本該代表家族去參加祁洛的生日宴,卻因為訓練時不慎傷到了腿,無法成行。
他百無聊賴,搖着輪椅來到陽台上,一眼就看到抱着膝蓋,坐在路燈下的女孩身影。
記得前兩年生日,林星都被祁洛拒之門外。
第一年她滿身奶油的樣子,還被他偷偷從陽台拍了照,發過去嘲笑她:
“别纏着祁少校了,你都不知道他背地裡有多煩你!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說對吧?”
照片就是從這個陽台的角度拍的。
她沒有回複他,隻是當他再發消息去的時候,發現被拉黑了。
如今三年過去,她第三次出現在别墅門外,依然進不去門。
萊茵心想。
太蠢了。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女人。
對方擺明了根本不在意你。
為什麼還要貼上來?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拍照,而是靜靜坐在那裡,遙遙凝望着女孩單薄側影。
蛾子在路燈下群聚,向光而生。
他想給林星發點什麼,告訴她,祁洛現在在生日宴。
斯特菈給他訂了一個銀河主題的蛋糕,他在朋友圈看見了,還點了贊。
那塊蛋糕怎麼看都比她手制的要貴很多,也體面很多。
不要再等了。
他不會回來了。
可他打開終端才想起,自己已經被林星拉黑了。
……啧。
再擡頭時,林星忽然站了起來。
萊茵下意識看向門口。
是祁洛回來了嗎?
可是那裡黑漆漆一片。
沒有人。
林星起身,将精心準備的蛋糕扔進了垃圾桶。
然後背對着祁洛的家,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萊茵坐在陽台上,伸長脖子,直到她的身影融在遠處的黑暗中,都久久不願收回目光。
她為什麼突然走了?
她……不喜歡祁洛了嗎?
萊茵魔怔般反複回憶最後一次見她的場景細節。
她扔蛋糕的時候,哭了嗎?
她抱膝坐在路邊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她離開之前,是不是還向着自己這裡瞥了一眼?
雖然自己很快躲到了窗簾後面,但畢竟坐着輪椅動作不便,她是不是看到自己了?
她會以為自己這次又拍了照片,打算羞辱她嗎?
他不是,他沒有,他甚至打算,如果到了十點祁洛還沒回來,就下去勸她回家的。
畢竟他知道,她的出租屋附近治安不太好,太晚回去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