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給辦公室全員烤的小蛋糕,他不會吃,而是随手丢給下屬陸覺。
她期期艾艾地來問他好不好吃的時候,旁邊陸覺心虛的眼神快要實質化了,他卻冷淡地告訴她:
“不好吃,以後不要再送了。”
“還有,你這算賄賂,積累到一定金額,我可以舉報你。”
她的笑容僵了僵,像是感到難堪,但幾秒後,她又重新用輕快的語氣說:
“嗯,我知道了。如果你不喜歡甜食,我下次做甜度低的送你。還有,這不算賄賂,算謝禮,感謝大家對我的關照。”
她很聰明地把單單送給他一個人的蛋糕,變成了送給所有人。
他忍不住想問,你聽不懂人話嗎?
他讨厭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可這個時候,吃了她小蛋糕的一名下屬沒有眼力見地嚷嚷道:
“小美女,那我可以點單嗎?我想吃芒果班戟!給你材料費和手工費!”
她笑盈盈地側過頭看向那人,似乎很高興自己的廚藝被人肯定,溫聲道:
“手工費就不收啦。明天給你做哦。”
當那雙溫柔帶笑的眼睛不再看向祁洛時,他心中陡然沒來由地一慌。
但也隻是一瞬而已。
譬如水面,歸于平靜。
……
不久後,就是祁洛的生日。
林星第一次熱切地送來蛋糕,想跟他一起過生日,但是進不去他的别墅。
她坐在路邊等了很久,正巧撞上冰玫瑰斯特菈開車送醉酒的他回家。
她看着盛裝出席他生日宴的斯特菈,一身她永遠也買不起的高定禮服裙,整個人都閃閃發光。
斯特菈攙扶着醉酒的祁洛走近,将他交給出門迎接的保姆後離開了。
走之前還好心地問了她一句,坐在這裡做什麼,需不需要幫助。
斯特菈甚至沒有把灰頭土臉的她和祁洛聯系起來。
這已經是她最體面的一身裙子了。
可在斯特菈面前,依舊如螢火之輝。
林星知道時機不對,可還是起身趕過去,想要對祁洛說些什麼。
哪怕是一句生日快樂。
可他醉眼迷蒙地看到了捧着蛋糕的她,刹那想起了生日宴上的那些流言和笑談。
都說他流落在外整整五年,回來就空降,名不正言不順,還開後門招了個……放在身邊,恐怕暗地裡不知多享受被人追求,在偷着樂呢……
可笑的是,她确實是是自己考進來的。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但她的确沒有走任何後門,是殺過了千軍萬馬的獨木橋,憑實力考進來的。
本該敬佩她的毅力和能力,被迫背了黑鍋的祁洛卻厭惡至極。
她不該考的。
害他淪為笑柄。
他能忍受世人對他身世的窺探和蔑視,但拒絕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負責。
開後門恰恰是他最看不上的一種。
祁洛推開保姆,扶着門廊柱,眯着眼睛,冷峻地睨着她,在她的生日祝福還未說出口時,就搶先将污蔑的話語劈頭蓋臉傾倒過去:
“這麼會讨好人?心思活泛到這種地步,怪不得能‘考’進戰後清點部。”
她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像沒有消化完他的這句話。
見她還是一副傻傻的樣子,祁洛感覺自己的言語攻擊如同泥牛入海,心中憤懑無處發洩,一把将蛋糕打翻在她身上,口不擇言道:
“跟你同一天過生日,真是令人不快。”
沒有人知道,他比誰都厭惡自己的降生。
生日宴不過是無奈之舉。
如果可以,他不想要任何人的生日快樂。
那些在首都上流圈子裡人盡皆知的隐秘傳言是真的。
他不過是個卑劣的私生子。
他的誕生就是原罪。
按照星際的法律,他隻能做生理學父親婚生子的墊腳石。
對方從商,他爬到頂也隻能是打工的CEO,無權持有股份,進入董事會;對方從政,他隻能是對方身邊處理一切棘手瑣事的秘書助理,隻因由血緣和把柄維系的利益關系比雇傭關系更加牢靠;對方從軍,他就要做底下穩固派系的基石,在少校這個位置坐到死,守住這一隅江山。
一個所有上流階層心照不宣的秘密:
首都的許多家族,是構築在私生子的血肉之上的。
他們天然受法律制約,也被倫理道德譴責。
做着最辛苦的工作。
背最狠的罵名。
所以……
他的生日,要什麼祝福!?
誰會為他的誕生開心!?
寄生在他血肉之上的家族既得利益者嗎?
他那瘋瘋癫癫的母親嗎?
夠了,反正林星和其他女人一樣,也是聽說他過生日,來上趕着獻殷勤的吧。
那可真是馬屁拍在馬腿上。
祁洛沒有再看她,邁開長腿進了屋。
在屋門關閉的時候,某種深藏于心底的本能促使他回首。
透過門縫,瞥見她站在路燈下,盯着落在地上的蛋糕胚。
慘白燈光筆直打在她脆弱的背脊上,女孩緩緩傾身,慢吞吞清理着裙子和一地的狼藉。
門扉閉合,阻絕了他的視線。
他沒有再關注,隻是打了個電話,叫保安把她丢出去。
如今,時隔三年,回憶起過往種種,祁洛知道,他做過太多讓她難過的事情了。
他說不清心口的酸澀源自什麼。
曾經對她的厭惡已經變得異常遙遠,仿佛隔世經年。
他甚至記不清為什麼讨厭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