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懷疑她想嫁豪門嗎?
可是她這三年來什麼越界的事情都沒做,對他的追求甚至毫無進展——連他家門都進不去。
有心機的女人不會笨到這個地步。
因為厭惡她粗鄙不堪嗎?
不是的。如果她真的是這種人,不會讓兩個部門的部員都那麼喜歡她,把她當作吉祥物看待,在她死後,甚至有人無視他的職銜,當面甩他臉色。
因為讨厭她直白追求嗎?
……不。這是最離譜的理由。
他不讨厭。
他……不讨厭的。
心髒又是熟悉的抽痛。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習慣了每天早上到辦公室,都能看到桌面擺着一杯熱咖啡和不重樣的小蛋糕。
看到她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對别人微笑的時候,會想上去打斷他們的交談,把她拉走。
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她,就會感到心慌,如果在辦公室,就會忍不住找借口去戰後清點部逛一圈。
如果在部隊練新兵,就會沒來由地心煩意亂,結束拉練之後,不管多晚,一定要回辦公室一趟。
她每次都是最後一個走。
據她說,是她腦子笨,工作總是做不完。
騙子。
陸覺偷偷告訴他,他按時下班的時候,她也不會久留。
往事烙在心頭,祁洛懵懂未明。
他又不是情窦初開的小夥子,很清楚,自己頂多是被她養出了點壞習慣。
就像習慣在窗台上擺一盆花,習慣喝咖啡加糖一樣自然。
如果有一天,沒有花,也沒有糖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喜歡?愛?
不至于。
他見過部隊裡有女朋友的愣頭青,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為了借樓下的公共電話亭煲電話粥,喂三個小時蚊子;把對象的照片貼滿筆記本不夠,還差點貼滿桌子;女朋友送的小點心舍不得吃,好險放到變質。
還有大半夜的違反軍紀翻牆出去,就因為女朋友被人調戲了,掄起酒瓶子就要跟人幹架。
看到他們,他都覺得該去查查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惡心,肉麻,他才不要變成那樣。
所以,為什麼會不想林星離開?
他不明白。
他不懂。
沒有理清自己心意的祁洛,面對着執意要出去住的林星,抓住她手腕的手,一點一點,松開了。
他的語氣也重新變得冷靜克制起來:
“我在市中心有一套公寓,可以打折租給你。你沒有終端,生活不方便,我也可以借錢給你,不算利息。”
她可以離開。
但不要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這是他的底線了。
祁洛本可以告訴她,她其實有個工作,還有個租來的屋子——她出事後,他去收拾過,門鎖密碼就是他的生日——她對他從來不設防。
那些東西他都打包好了,本來準備讓保姆放到給她收拾的客房,但又忍住了。
他下意識自私地想讓她遠離過去三年所有的生活痕迹。
他沒來由地怕她想起來難過。
沒關系的。
比起她想起那些難過的事情,忘記他,實在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慢慢來,她一定還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她的眼裡,一定還會出現自己的影子。
面對祁洛的提議,林星沉默許久,終于接受了他的好意,露出淺淡微笑:
“謝謝你。”
看到她笑容的瞬間,祁洛連續半個多月來遍布陰霾的心髒,驟然之間,雲開霧散。
……
他開車載着林星去了那棟市中心的公寓。
那是他心情不好想獨處時的秘密基地,為了隐蔽,沒有記在他名下,托家裡的私人醫生挂了名。
對方偶爾出診,趕不回郊區别墅時,會過來住,但都會跟他打招呼。
刷開大門,祁洛推着林星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後進了玄關。
一進門就聞見屋裡彌漫着濃郁的酒味。
客廳的落地窗拉着窗簾,屋内很昏暗。
在看到半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時,祁洛僵住了。
男人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上,襯衫皺起,露出大片腹肌,頭枕着沙發扶手,一隻手搭在額前,身子歪倒,左腿垂下,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
桌上強迫症似的擺着一排整整齊齊的空酒瓶。
似乎被開門聲驚擾到,他迷迷糊糊睜眼,晃了晃手,想當然地認為祁洛又要進行“一個人的emo時間”了,含糊道:
“我心情也不好。當我不存在就行。你去隔壁房間。”
“車從影!”祁洛在林星面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刹那間盡皆收起,迅速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再看那該死的私人醫生放蕩的樣子,“把衣服穿好,否則我就把中央空調調到19度!”
19度是空調的極限,不是他的極限。
林星茫然地站在那裡,說實話屋内太暗,她剛才什麼都沒看清。
她眨了眨眼,輕軟的眼睫就在祁洛手心小刷子似的掃了掃。
祁洛喉結滾了滾,低咒一聲,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出門外,挽着袖子打算和車從影來一場物理交流,以掩飾剛才那亂了節拍的心跳。
林星無辜被推出門,門闆在她面前合上。
電梯“叮”地一聲響,小麥色肌膚的少年抱着一大袋東西迎面走來。
東西太多,他看不到前面,不小心撞上了林星。
“哎呀我草!”
一陣驚天動地的“嘩啦啦”巨響,各種蔬菜水果肉類滾了一地,少年想補救般趴在地上去撿,抱了滿懷的白菜五花肉,乍一擡頭,和正在幫他撿東西的林星對上了視線。
也看到了她左臉上猙獰可怖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