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倒車,一邊在後視鏡裡看傅之揚,她看起來根本不需要那根拐杖,單腳就能蹦的老高。
我停好下車,郝女士也推開了副駕的門。
傅之揚沒想到還有第二個人在,立刻端正的拄好了自己的拐。
瞧她吃驚又尴尬的表情,我忍不住笑,朝她招手道:“這是我媽。”
“阿姨好。”傅之揚禮貌颔首。
“前國家隊隊員,世界冠軍。”我朝傅之揚眨眼,作弄般給她增加了前綴,“全國首位女飽和員,救撈局的中流砥柱,傅之揚。”
傅之揚扭曲的表情在臉上炸開了花,紅着臉擺手,“哎呦哎呦,阿姨她可太誇張了,我就是一普通公務員。”
郝女士打淡笑着,“我們方棠從小就沒撒過謊,小傅就别謙虛了。”
說完她擡頭看我,“你們有事就先聊,你家在幾樓,我自己先上去。”
“不不不。“
傅之揚見郝女士要走,拄着拐就要扭頭走,“阿姨,我來找方棠沒什麼事,你們一起上去就行。”
我從兜裡掏出一張感應卡,“1001室,您先上去。”
郝女士接過卡,朝傅之揚揮手挽留,“小傅,我隻是有些累想先上去休息,你回來和方棠繼續聊。”
她對傅之揚展露笑顔的樣子,和在車上簡直判若兩人。
傅之揚不好意思駁了她的面,乖巧的站定。
我主動幫郝女士推開玻璃門,看着她坐上電梯才又道:“我們待會就上去,行李我們幫您拿,”
她聽出我話裡的意思,卻沒多問,直接按下了電梯。
我松了好大一口氣,這才走回地庫。
“我真沒别的事。”傅之揚聽出郝女士是千裡迢迢跑來陪我過年,有些過意不去,“我一會打車回去了,你快上去陪阿姨吧。”
“你回哪?”
“醫院。”傅之揚掏出手機要打車。
“偷跑出來的?”我撇她一眼。
“出來當然是和醫生說過了,他正好也讓我溜達溜達,當康複運動。”
我靠近她身邊,有分寸的将手搭在胳膊上,打斷她手上動作,“你先不忙着打車。既然來了一起吃飯吧。”
“不用了。”
“當幫我個忙。”
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沒有收回,輕輕捏着,“我和她不太交流的,家裡氣氛太沉悶,大過年的就當幫我這個忙。”
“我?”傅之揚指向自己,“幫你活躍氣氛?”
“嗯,你不是很擅長嗎?”
傅之揚白了我一眼,“你哪裡看出我擅長?”
“反正比我擅長。”
傅之揚撅嘴點頭,“這倒是。”
見成功一大半,我松開了她的手,走到車旁打開後備箱,擡出郝女士帶來的兩個大行李箱。
用視線裡行為麻痹思維,随後切斷後路,是套情報的基本功。
我佯裝出費力将箱子落地,喘了口粗氣,“我待會給你主治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在我這,他不會和隊裡說的。”
“哦。”
傅之揚像是上當的羔羊,瘸着腿朝我走過來,接過手中行李箱,“我幫你拿一個。”
“行李我來拿就行,你好好走路吧。”
我帶着傅之揚坐上電梯,運行到一半了她才撓頭道:“那天的事是我太情緒化了。”
“理解,病人很容易情緒化。”
傅之揚搖頭,“你不理解。”
我盯着電梯上行的數字,從7跳轉到8,又從8跳轉到9。
“我會嘗試用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待你,所以你說我不理解,我就當真的不理解。”
傅之揚癱靠在拐杖上,吐了口氣,“那你理解什麼。”
電梯門開了,我按着電梯等她先出,“你要我說的很直白嗎?”
她被逗笑,笑着問我,“有多直白?”
說完她幫我伸手擋住電梯,方便我拖出行李。
“直接達意的那種。”我走在她前面。
“那你說說看,我那天說的,你都理解到了什麼?”
我望向還有幾步遠的家門,轉移了話題,“思維控制行為,行為由肢體傳達,所以我聽人說的時候,大多習慣去看肢體語言。而且語言之間也有自己的邏輯體系,我能很快分辨出邏輯裡不連貫的地方。”
傅之揚停下腳步,用她的拐杖敲了敲地闆,“别給我說這些。”
“我正在給你解釋這個前提。”
“….”傅之揚仰天無奈。
“人絕大多數感受的都是痛苦,快樂也是痛苦的前置,就好比今天的快樂,即是明天失去後的痛苦,但其實對感官來說….”
“有完沒完?”傅之揚跟在我屁股後面,站在我家門口。
我掏出另一張感應卡靠近門鎖,推開門不見郝女士身影,但我在玄關看到了她的運動鞋。
我從櫃子裡給傅之揚找了雙拖鞋,将行李推到一旁。
走到門口,擋在傅之揚面前。
我怕太過露.骨的表達會把她吓死,“當然我說完你也可以不采納我的這種理解。”
傅之揚将拐杖放在一旁,雙手叉腰看我,“煩死了,你能直接點嘛?”
我将那個門擋的嚴嚴實實,與她對視。
“你期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