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先前她一直在爬樓梯，和以往筆直朝前的角度不同，她特意把手電筒的方向略微向上調整。因此，若是她的身旁站了人，手電筒的光會落在對方的臉上。

正當艾陵想要重新把手電筒的方向調整成正前方，不讓光線打在江亦的臉上時，她放在手電筒上的手頓住了。

“哒。”

江亦走下了最後一層台階。當艾陵即将和他擦身而過時，一個莫名的想法湧現，她忽然扭轉了一下身體，帶動着手電筒的光圈落在了身旁。

艾陵的眼睛忍不住睜大了。

在手電筒的光下，面無表情的江亦一閃而過。

“怎麼了嗎？”

艾陵對上了江亦柔和的視線，她方才所瞥見的似乎隻是錯覺，江亦的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

“沒什麼，我們去找賴玉澤吧。”

艾陵轉過身，她輕輕扭轉了手電筒的方向，手電筒的光重新落在了她的正前方。

她忽然再次懷疑，江亦所說的是真的嗎？他實際上并不想去找賴玉澤。但她又想起江亦是從樓層裡出現的，如果他不想救人，就會直接上樓，她和江亦隻能在樓梯中相遇。

艾陵搖搖頭，甩開腦裡對江亦的猜疑。她不能因為江亦的一個表情便妄加猜測，小黑霧的影響應該還在，所以負面的想法依然陸陸續續地出現。

艾陵和江亦二人身上的兩個手電筒光圈在地面相撞，分離，又再次重合，遠離。最終它們定在同一個位置之上。

艾陵的目光落在樓梯間十樓的大門，他們發現小黑霧的顔色在這一層最深邃，賴玉澤在十樓的概率是最大的。

而且，她還有另一個依據。

在她探索的期間，地圖紙的數字跳到了10%。而地圖紙又出現了新的變化，紙上浮現了光點。

根據她的觀察，光點應該是人類的象征。兩個光點的浮動一直與他們的行動同步，而當她走上十樓的時候，第三個光點躍到了紙上。

——賴玉澤就在十樓。

“吱呀。”

她推開了十樓大門，手電筒的光刺破了十樓的漆黑，照出浮現在空氣中黑霧。一道黑霧迅速避開了光線的照耀，重新縮回角落，消失在艾陵的視野中。

但幸運的是，十樓的空間有限，而小黑霧過于貪婪，根本無法隐藏龐大的身軀。雖然它躲開了艾陵的手電筒，但是仍然清晰出現在江亦的手電筒之下。

“比墨色還要濃郁的漆黑。”江亦的聲音在艾陵的耳邊響起，“這個小黑霧究竟吞噬了多少的負面想法？”

“應該不少。”

艾陵再次感受到熟悉的負面想法，一股巨大的疲憊席卷了她的身體。但是和先前不同，這些負面想法和她有着一層淡淡的隔閡，仿佛這些想法并不是産生自她的内心。

它們來自另一個人。

‘想要休息。’

‘零件的價格好貴。’

‘不想要再探索深淵了。’

‘機械隻要拆下來就能停下來，機械人的身體也能停下來嗎？’

“這是賴玉澤的想法嗎？”艾陵低聲道。

艾陵并沒有夜視的能力，神奇的是，在接受到這些負面想法的瞬間，她似乎能夠“看到”賴玉澤。她的目光投向深邃的漆黑，在這片漆黑中，停駐着一台想要停歇的機械，不，沉睡着一個想要休息的人類。

“他在那裡。我們過去……”

“等一下。”

感受到肩膀的壓力，艾陵轉過頭：“賴玉澤看上去已經昏迷了。”

“哪怕找到他也沒用，我們隻能短暫把他從小黑霧中拉出來。隻要他還在小黑霧裡，他就會再次落入黑霧的掌控，必須讓他自己從小黑霧中掙脫出來。”

“讓他自己掙脫？”

“對，賴玉澤必須由自己擺脫。”江亦無奈道，“但是小黑霧已經抓住了他的弱點，我們也很難插手。”

方才“聽到”的負面想法浮現在艾陵的腦海裡，賴玉澤已經陷入了小黑霧的負面情緒陷阱，所以他根本無法擺脫小黑霧。

不再懈怠，變得積極……

一個詞語劃過了艾陵的腦海。

她再次望向賴玉澤的方向：“隻要改變他對厭倦的事情的看法就行了吧？”

“哦？聽起來你已經有想法了？但是人類的想法也無法在短時間内突變。”江亦提醒。

“我沒有想要改變他的想法，隻是想讓他從另一個角度看待問題。”

艾陵說：“你知道畫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