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子兒沒多幾個,但大胖小子卻一個接一個,高幀逐漸放下了箜篌,轉而學習其他實用的樂器。
高幀還是帶上了面具,隻是這面具是生活。
高幀偶爾會将已被自己束之高閣的箜篌拿出來彈奏一曲。
琴聲空靈,像是帶着高幀又回到了在皇宮之中當首席樂師的日子。
回憶悠長,如同箜篌的弦音,聲聲入耳,卻也聲聲寂寥,帶着少時的榮光,纏繞着穿過高幀的心間。
“我高幀,必然帶着你名揚天下!”
意氣風發的少年抱着箜篌穿梭在深紅高牆間,用背影對着姜北遙遙一揮手,身影緩緩變小,直至消失。
我回來了。
姜北看着眼前古樸的箜篌,有些失神。
若方才是高幀同箜篌之間的記憶,那這滿屋的樂器,難不成都承載着高幀的記憶?
高家一共四個孩子,全是男丁。
老大和老二均已成家,老大在外經商,走南闖北,在一水路便利之處買了宅院定居,常年不回老宅。
老二在老樂師的影響下自小便鐘愛各類樂器,但成年後并沒有選擇成為一名樂師,繼承父親的衣缽,而是向大哥看齊,走上了商業道路。
他在京城開了一家樂器鋪,售賣各類樂器,因為品質出彩,成為皇家樂器的專供商。
老三同老四年紀差别不大,性格卻迥然不同。
老三内向,胸無大志,唯一的愛好便是聽聽小曲,賞賞美人,因此為了躲避家中催婚,老三去了離家有些遠的江南水鄉,成為酒樓中的一名小厮,雖說辛苦,但也算能自力更生。
老四外向,自小便愛黏着老大,嚷嚷着要做生意賺大錢,又因其口才上佳,小小年紀幫着老大談了不少單子,便一直跟在老大身邊。
父親不喜歡有人伺候,辭退了所有的丫鬟,獨自居住在此處。
四個兒子無一人留在父親身邊,母親早逝,兒子們也不安心,便商量着輪流過來照看父親一段時間。
但這隻是明面上,背地裡老父親不願幹擾兒子們的生活,一般都會将人趕回去。
四人各有各的忙,見父親身體還算健康,便讓兩位嫂子輪流來瞧上一眼,算是讓老父親聊有安慰。
這樣看上去風平浪靜的日子持續數年,直到幾日前...
過兩日便是大嫂去高宅同二嫂交接的時間。
但數日前自己同高老大遇到些急事,到了盈樂城附近。但今日高老大便要去有些遠的城鎮談一筆生意。
大嫂算了算時間,決定現在便出發去高宅看父親,沒準還能見上二弟妹一面,好久沒見,二人可以說些婦人間的話。
老人家身體健康,早些去多買些喜歡的蜜餞,沒準還能高興不少。
想到此處,大嫂提着包袱提前兩日便到了高宅。
站在高宅門前,大嫂眼見宅院門口積了些許灰塵,隻有些淩亂複雜的腳印。
她嘴中道:“怎麼回事,二弟妹一向愛幹淨。”
自覺怪異的準備扣響大門,手指探上門環的瞬間,門輕松被推開,倒是讓大嫂站在原地愣了愣。
平日裡老爺子睡覺前都是要檢查大門是否拉了閘,今日怎生如此?
難不成是二弟妹出門粗心忘了關上?
這要是被老爺子發現了,定是要挨罵。
想到此處大嫂便有些忐忑,她蹑手蹑腳地推開門,先将耳朵貼上門口的縫隙朝裡聽了聽。
一片寂靜。
她踮起一隻腳尖,邁過門檻後輕輕地把門帶上。
耳朵輕輕一動,她聽見裡邊傳來輕微的響聲。
老頭子又在搗鼓什麼東西,大嫂繞過門口的屏風,穿過廳堂朝着發出動靜的地方悄然過去。
“父——”大嫂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視線穿過門的縫隙朝裡。
以為會看到高老,實際上看到的确是——
“老三?”
“大嫂?”
房門内外的兩人認出了彼此,驚呼出聲。
房内的老三看了眼大嫂身後,讓對方快些進來後便把門關好。
“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不是一向對這些毫無興趣嗎?”大嫂環視了一眼屋子裡的東西,神色怪異地問道。
老三沒怎麼吭聲,隻是盯着大嫂看。
“你起開。”大嫂見他身後似有一大包袱東西,便對老三道。
老三不動,大嫂直接上前将人拽開,露出身後一個碩大的麻袋,袋口還沒封上,露出裡面樂器的金屬邊角以及琴弦。
“你拿爹的樂器做什麼?”大嫂盯着老三問道。
老三低垂着腦袋不說話,有一種管你問的什麼,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看着大嫂心頭火起。
“你給我說清楚,否則等會同我去見爹。”大嫂聲音中多了一絲不耐。
這老三同自己的交集不多,但聽高老大的形容,便是一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悶葫蘆,自己最讨厭的便是這種人,總覺得對方有一肚子壞水。
那老三聽聞此輕輕地擡起低垂的頭,大嫂聽見對方問自己道:
“我記得大嫂該是前兩日便來了,怎麼今日才到?”
大嫂聽聞便是一愣。
“老三你沒事吧,我可是提前來了兩日,正想問你二嫂人呢?怎麼不見她?”
老三擡眼,神色有些怪異,眼皮微合間掩蓋了些許疑惑。
“說正事,你這是做什麼?”大嫂還是指了指地上的樂器道。
老三隻是低垂這眼皮,不說話,大嫂便拽過老三想朝着東廂房走。
“大嫂...你同二嫂都能拿,為什麼我便不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