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知道嗎?”皇後靜靜地看着他,似乎對他的疑問感到疑惑。
晏端輕咳了一聲,他坐了下來,拉過她的手拍了拍:“朕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但重翻三年的案件可不是說說而已,朕是見不得你辛苦勞累。”
“我并不是說說而已。”卞持盈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她聲音很輕:“褚改為官不為民,百姓怨聲載道,天怒人怨,因為他為官不廉,為官不正,無數人蒙冤而死,無數人有冤無處申。”
“為官者,應愛民如子,以民為本,應為民之益友,使國民康物阜。”
“而褚改身為京兆尹牧,更該恪守律法,執法如山,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晏端想開口說話,卻又聽她說道:“姚直更是,他為高官,竟為一己之私,視律法為無物。”
“這也不能怪他。”晏端搖搖頭,喟歎一聲:“他也是愛子心切。”
卞持盈反問:“那被他兒子打死的人難道就沒有父母?他們的愛子之心誰又看見了?因為姚直是大官,所以愛子心切,被打死的人無權無勢,就隻能怪自己倒黴?”
晏端啞然。
皇後收回手:“如今不過幾日,錯判的舊案就有數起,荒唐至極!大缪至極!”
她突然看着晏端,正色直言:“陛下,你是天子,合該和我們一起,為這天下千千萬的人讨個公道。”
審案可不是一件輕松活計,瞧皇後不過審了幾日都累成這般,連膳補都吃上了。
“有皇後坐鎮,朕放心。”晏端煞有其事說道:“朕就不插手了,朕相信你。”
“不過……”他略微停頓,又問:“你當真不救姚直?他可是跟了你許久,你這般,會寒了其他人的心。”
“按律處置,有何不妥?”皇後冷冷一笑:“若誰因此事寒了心,可見他也不是個好的,趁早走了最好。”
她看着晏端,擰眉問:“好端端的,怎麼想來勸我?你該是知道我的為人。”
“朕知道。”晏端故作惋惜狀:“隻是朕念着你和姚直的私交,替你可惜,可惜這麼個人才。”
“才幹再足,品行不端,也是枉然。”
晏端略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他方離開,寶淳就找來了。
“爹爹……”她望着卞持盈,可憐巴巴的,眼裡閃着失望的光。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爹爹了。
卞持盈看着女兒的神色,心尖仿佛被蜇了一口。她彎腰拉過寶淳,語氣輕輕:“娘給寶淳請一位老師可好?”
寶淳不知道“老師”代表何意,她隻是望着卞持盈笑,眼中的失望已經散去,不見蹤迹。
卞持盈将她抱在懷中,陪她說了會兒話。
待乳母抱着睡着的寶淳下去後,卞持盈沉思片刻,看向兩位心腹:“我預備選一位貴女進宮,為寶淳啟蒙。”
朝玉有些遲疑:“公主方三歲,會不會太着急了?”
“三四歲啟蒙恰好。”遲月說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先尋一位品德高尚、才學兼優的貴女來為公主啟蒙。”
朝玉與她的想法背道而馳:“我以為,可以擇一位長者,貴女大多都未及笄,心思浮躁。”
“啟蒙而已。”遲月條理清晰:“不需要太淵博的學識,更重要的是耐心細心,性子天真活潑最好,端莊溫柔也可。既能帶着公主去園子裡玩,又能和公主一起讀書學字,帶着公主識世上萬物,明簡單事理。”
朝玉被她說服了:“有道理。”
遲月繼續說:“等公主年歲漸長,再為她請來長者授業也不遲。”
說完這話,她看向卞持盈,等她的示下。
皇後含笑看她:“那你以為,要如何去挑選這樣一位合适的人?”
朝玉也看着她。
“這也不難。”遲月笑:“先看她家中長輩,再看她兄弟姊妹,接着看服侍她的人,最後再看她本人舉止言談一幹事。當然,更重要的是殿下和公主的眼緣,眼緣也很重要。”
卞持盈很滿意她的想法:“此事便交給你了,不用操*之過急,慢慢選。”
遲月脆生應下。
皇後重翻舊案一事在長安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沒想到還真翻出了幾個有疑點的案子。皇後聯合大理寺卿、刑部尚書錯案重審,将犯人繩之以法,還好人一個清白。
“她真是在安安分分審案?”宗太後一臉狐疑。
晏端剝了顆葡萄扔嘴裡:“母親要是不信,大可去金銮殿看看,有霍宸秋和彌深在,她即便有什麼心思,也不敢翻出來。”
“我總覺得她有什麼事瞞着你我。”宗太後一臉深思,少頃,她看向晏端:“她近日來有些不同了,皇帝發現沒有?”
晏端:“沒有,哪裡不同?”
宗太後也說不上來,她隻覺得現在的卞持盈和以前不一樣了,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
“她跟以前沒差别。”晏端癱坐在梨木圈椅中,跷着腿:“一樣冷情寡性,一樣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