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梢,乍暖還寒。
朝中又起一案。
尚書右丞姚直縱子行兇,竟以重金賄賂京兆尹牧褚改,被大理寺抓到證據遞由金銮殿。
皇後震怒,立即派人嚴查此案。
這一查,不僅查出京兆尹牧褚改錯判大案,更有草菅人命數起、屈打成招數起等等。
一時,朝中上下大為震驚,衆說紛纭,沸反盈天。
褚改罪行昭告天下時,民間街談巷議,民怨盈塗,怨聲載道。
翌日,宮中又傳出大事:皇後将親自重審自開國以來所有罪案,或現有冤情的人,可登金銮殿,由皇後、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共審。
此舉一出,衆人嘩然,沒想到皇後竟如此雷厲風行。
開國三年,罪案不會少,卞持盈拉着大理寺卿彌深、刑部尚書霍宸秋在金銮殿商議了一夜。
那一夜,金銮殿燈火通明,條案上是高高的折子,下邊兒是正襟危坐的皇後與臣子。
天邊泛白,刑部尚書霍宸秋最先熬不住,朝卞持盈賠罪後便出了金銮殿。
餘彌深在此。
宮人恭敬垂眸立在遠處,彌深低頭翻看手中折子:“也是辛苦霍尚書陪着熬這一夜了。”
卞持盈明白他的意思,隻道:“刑部擔此重任,必不能缺。”
刑部尚書霍宸秋是皇帝的人,或許彌深忌憚。但卞持盈不會忌憚,縱然她有私心,可也是堂堂正正、公平公正地審案,即便有刑部尚書的監視,她又有何懼?
慈甯殿。
宗太後斥責晏端:“整日流連宮外像什麼樣子!若真有看上的人,納進宮來便是!”
晏端乖乖低垂着腦袋挨訓:“兒臣知錯。”
宗太後一下就噎住了,下一句訓斥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少頃,她擡手拍了拍晏端的肩膀,語重心長:“娘雖是在罵你,但娘的心裡又怎會好過。”
她收回手,歎了口氣:“若你再不回來,宮裡怕是要翻天了。”
“我也聽說了。”晏端剛回宮時就聽說卞持盈的雷霆手段,不過他不以為然:“她為了百姓,為了公平公正,一腔熱血灑長安,還幫我們肅清不少毒瘤,何樂而不為?”
宗太後瞪他:“若真是這樣,她受萬人敬仰,高坐金銮殿,你堂堂天子,坐哪裡?”
晏端不說話了,隻是臉色有些不好。
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那她費盡心思重審舊案地目的何在?”
宗太後也不知道。
她絞盡腦汁,做了許多虛設,也想不到卞持盈的目的在何處。或許真如皇帝所說,她隻是為了百姓?隻是為了公正?
“她不救姚直,你我該如何下手?”她緊鎖眉頭,眼尾是細細密密的皺紋:“為何不救?姚直可是她的人。”
晏端跷着腿,坐姿不雅,沒個正形:“我先前便說了,她心裡裝着蒼生,裝着黎民百姓,這招是行不通的。”
見宗太後眉頭不展,他身子一頓,放下腿安慰她:“母親别急,總之來日方長,咱們還怕她不成?”
“她太狡猾。”宗太後搖搖頭:“我們摸不到她的行事軌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看是母親多慮了,倘若她做的每一件事我們都要再三探查、究根追底,疑神疑鬼,那這叫什麼事?”
晏端語氣平和:“我以為,咱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一旦引起她的懷疑,事情就難辦了。”
晏端深谙卞持盈脾性,更了解她多疑的性子。
她若是懷疑誰,便要在周身壘起一道圍牆,屆時再想進一步,難如登天。
“你說得對。”宗太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是我心急了,那咱們且等着看吧,說不定能揪住她的錯處。”
昭陽殿。
卞持盈剛喝下一碗銀耳燕窩羹,遲月便端來了一碗黃芪烏骨雞湯。
她頓時作無語狀,撇過頭去:“……不宜大補。”
遲月歪頭看她:“怎麼不宜大補?殿下這段時日重審舊案,夙興夜寐,靡有朝矣,可要好好補一補才是。”
這時有宮人來禀,說是晏端來了。
卞持盈擺擺手,遲月癟着嘴将那碗黃芪烏骨雞湯端了下去。
皇帝進來時恰好看見了,他挑眉看向簾内的皇後:“看來這一陣是苦了你了。”
卞持盈捧着熱茶,聞言搖搖頭:“分内之事。”
晏端掀簾入内:“好端端的,怎麼想起來重審舊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