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況且那錢府護院是吃素的嗎?一個小娘子還能闖得進去!”
幾個女伶湊在一起說閑話,忽被樓上的摔門聲驚得一默。隻見梁四娘扶着額,被張叔攙扶着邁下台階——看來又是贖身的價錢沒談妥。
“你們說,芙蓉真要自贖嗎?”
“梁嫲嫲都氣壞了,看起來不像假的。”
“我瞧芙蓉臉上恢複得極好,為何非要自贖?秦素自贖散盡積蓄,難不成芙蓉也想學她做個村野農婦?”
又聽房門吱呀聲起,女伶們再次擡眼,卻見白檀門也不敲就進了芙蓉屋裡。
說來也怪,往日針鋒相對的兩人,好似在春櫻出嫁後關系莫名緩和,也不知兩人私底下達成過什麼共識。
見白檀推門而入,收拾包袱的芙蓉停下手裡動作,轉身替她沏了杯茶。
茶杯還沒遞到她手裡,嘴上不饒人的話先跳出來:“你最近也來得太勤了!我是要贖身的清白人家,可不想讓人誤以為你我關系親近。”
“又不是來看你的,瞎叫喚個什麼勁兒。”白檀沒接那杯茶,兀自抱起圓凳上的長毛狸奴撸了撸道,“喵喵喵嗚~喵嗚!”——你真要跟芙蓉走嗎?她過慣有人伺候的日子了,以後能不能好好照顧你可兩說呢!
長毛狸奴也“喵嗚”應着,一人一貓就這麼旁若無人地交流起來。
芙蓉見狀,放下那茶盞道:“喜歡狸奴就自己去聘一隻,天天抱着人家的狸奴算怎麼回事。”說罷,就從白檀懷裡将長毛狸奴抱回來,摟在胸前上下摩挲。
白檀笑嘻嘻地拿起那杯茶,小啜一口道:“真想好要走?不執着當小妾的事了?”
芙蓉睨她一眼,神情頗為無語:“世上哪有人執着做小妾的?我早就看明白了,就算當日嫁去錢家的是我,也不見得能在那後宅裡過上好日子。中原廣闊,八荒浩瀚,我就不信以我的姿色迷不倒一幹青年才俊!”
“啧,這意思是湊夠贖身錢了?”
“沒有……哎呀,你别哪壺不開提哪壺!總之,我不接客嫲嫲也奈何不了我,平白養個閑人她可沒那肚量!遲早要将我趕出去的。”
“梁嫲嫲是沒那肚量,說不準今晚就趕你去住柴房。”
“我瞧着是你想看我笑話吧?白檀,這一坊頭牌可不好當,我呀早晚是要看你笑話的!”
沒聊幾句,便聽張叔在房外敲門道:“芙蓉娘子,嫲嫲松口了,快同我去賬房!”芙蓉幾乎是彈起身,二話沒說攥起錢袋子就往外走,踏出房門時又回頭道:“白檀,我便将澤蘭公子讓與你了,日後可别真讓我看笑話。”
什麼笑不笑話的。
再者說,澤蘭是什麼物件嗎?還能讓來讓去。
她還是意思一下點了頭,目送芙蓉随張叔離去。想起此前澤蘭派人送酒來的畫面,白檀不免有些唏噓。
“小公子,成人之美卻不讓美人知曉,你何時變得這般深情了?”她曾如此問。
“此言差矣。”澤蘭悠悠同她解釋道,“那十壇卿容醉,本是我當日承諾送與她的,鄙人向來言出必行。她既婚事不成無需賀禮,那這酒換她個自由身也不錯。至于不讓她知道嘛,自然是因為我人品好,時常做好事不留名。”
這話能信,那可真是有鬼。
白檀“嘁”了一聲,回到自己屋裡。窗外河水奔流,她靠着窗台低聲道:“铛铛,其實那臭小子人品還行,是吧?”
铛铛卻叫道:「小白,看窗外!」
窗外?
白檀遲疑着轉頭,竟瞧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浮着幾具貓屍!
她立刻前往河道下遊,設法撈起這幾具貓屍。
貓屍上不約而同有毛發燒焦的痕迹,屍骨七歪八扭顯然遭人弄斷數根骨頭。細探之下,竟發現這些狸奴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紮傷,且四爪多有斷甲,與此前莊斯照收治的狸奴傷勢如出一轍。
白檀氣憤地錘向一旁的柳樹幹,連日來她四處探尋,皆未能覓得虐貓者蹤迹,不想又有狸奴慘遭毒手。
「澤蘭那日所言,你可記得?」
“記得。”
白檀曾聽澤蘭提過那貓肆大老闆黎孟。
言及此人常年倒賣珍稀狸奴,現如今,琏州城幾乎所有貓肆都掌控在黎孟手中。
前些時日,澤蘭曾拜訪淑然娘子,得知她所養狸奴突然不知所蹤,叫她惋惜了好些時日。他格外留意到,淑然、芙蓉、春櫻等人所養狸奴均出自黎孟之手,且售價不菲。
黎孟趁夜從延壽堂中運走貓籠,而莊斯照就在現場,兩人言辭熟絡必是商量好的。而黎孟送莊斯照出城後,便沒在琏州城裡露過臉。
說到這兒澤蘭不禁打趣,常聽官商勾結從中牟利,卻不曾想過竟還有醫商勾結。
“那畢竟是澤蘭一面之詞。”
白檀壓着眼皮,雖嘴上這般說,卻抑不住心底澎湃的憤懑——莊斯照,最好别讓我發現你在騙我,否則定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