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記,人前用意念與我交流!」
“哪有人,這不就一隻小秃瓢?”
「真是對牛彈琴。」
「這是折耳兔,本性溫順,長年栖息于西蜀地界,竄逃至琏州城必事出有妖。且折耳兔一族中,隻有純粹的銀月族血統才是銀瞳,這隻兔子怕是有些來曆。」
可白檀充耳不聞,随手抓出折耳兔,挑起那空空如也的鐵籠子左看右看:“哪兒有蛋啊?”
「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管它什麼來曆!敢咬我,我就烤了它吃!”她舔掉嘴角口水,打個響指便将兔子放暈。
這小東西雖髒,卻掩不住渾身靓麗厚實的皮毛。想來,該是被飼主精心照料過的。
白檀捏了捏它,絨絨暖暖的,手感真好。她便蜷腿側卧,将折耳兔墊在頭下當軟枕,厚度适中,還挺舒服。
片刻工夫,她嗅見一股血腥味。
白花花的兔毛間竟溢出不少鮮血,白檀忙撥開兔毛細細檢查,不由瞠目結舌:“這麼多傷?前肢這是……?”
「疑似箭傷。」
「小白,你腦袋真重,把它結痂的傷口都壓出血了。」
“瞎說,才不是。”她用長袖小心兜住折耳兔,集中精神調用靈力,輕輕撬開落鎖的木門。
後院靜悄悄的,院門前亮着兩盞除夕前新換的紅紗圓燈,籠出兩個渙散的暗紅光圈,無節律地在院牆上晃動。
見四下無人,白檀匆匆跑進院中,一頭栽進梧桐樹下的廢井裡。
樹後陰影裡驟然亮起一對綠光。
那綠光快速移動,随即一條半人高的灰鬃犬跳出樹影,伏在井口向下窺探,深井中卻不見一絲動影。
“嗷嗚——!”如狼嚎般的犬吠聲,撞擊着井壁一路往下。
化回原形的小白已鑽進地道,突如其來的犬吠聲驚得她一哆嗦,叼在嘴裡的折耳兔掉在地上,差點被她踩上一腳。
好吓人,梁四娘竟還豢養惡犬?!
白檀将折耳兔安置在她此前打坐的圓石上。靈泉潭水緩緩沖刷着圓石,水面幾乎要沒過折耳兔的殘軀。
「剛不還說要烤了它吃,這會兒倒替它療起傷來?」
“這麼點肉,還不夠我塞牙縫的。”看着兔子半死不活的樣子,白檀眼底隐隐酸澀。
便是歲月流過八十一載,她仍覺着自己被前飼主虐殺活埋的場面就發生在昨天。她想不明白,平素對她溫柔有加的飼主,究竟為什麼突然對她下此毒手!
那這兔子呢?
是它的主人沒有保護好它,還是那飼主本就以虐待它為樂?
“我不想吃它了,我想吃掉它的飼主。”白檀冷不丁這樣說。
「你想吃人?順便坐實禍世妖貓的身份?」铛铛能理解小白此刻的心情,可她不知,折耳銀瞳并非尋常兔族。
萬年來從無折耳銀瞳認主之說,倒有不少豺狼虎豹願誓死效忠銀月一族。據說銀月族先祖慣會籠絡四方猛獸,而後借此圈地為王;其子孫後人善于治理經營,數千年來域内人丁興旺,百姓安居樂業。
見白檀半晌不應聲,铛铛提醒她:「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路邊的野男人也不要救。」
“嗯?”白檀眨巴着雙眼,“那天上掉的野兔子呢,不要吃?可我已經決定不吃它了,我要養它,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将頸下那對銀鈴摘下,挂繩一分為二分别圈上一枚鈴铛。一枚系在折耳兔頸間,另一枚系在自己左手腕。
「你做什麼?」
“我怕小秃瓢被潭水沖走,你幫我照看一晚呗?我得回柴房去,要是被梁四娘發現我不見了,給我送飯松綁的老婆婆會挨打的。”
「你開什麼玩笑?」
「喂,你在安排我做事?還是熬夜的那種?!」
“哪有,小白不敢。可老年貓不都覺少麼~您老就當順便幫我看一下嘛!”
「吾乃九翼噬獸,白虎真身!」
「說誰老年貓呢!!」
離開寒潭前,白檀輕輕摸了摸折耳兔,溫聲道:“小兔子乖乖,等我回來。”
天蒙蒙亮,白檀剛躍出枯井就轉頭跳回去。可腳踝已被周昀攥住,整個人倒挂在井裡,幾乎動彈不得。
“周,周大哥,我沒想逃,我這不是回來了嘛?”白檀聽到井底的回聲,卻沒聽到周昀的應答。
“周大哥?”
白檀正想編個瞎話,先被他拽上來丢在地上。她趕緊爬起來往柴房去,卻見被自己撬開的門鎖竟已修理好了。
她自覺貓進柴房,乖巧地把門帶上。關門時,無意對上周昀狠厲的眼神,心底不由一陣發毛。
就這麼放過她了?
原以為被抓個正着,必要被他打個吐血。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如一灘水般緩緩滑下門闆,窩在角落裡沉思——啊,想不通,算了不想了。